秦少啊了一声,胸中绞痛,便挣扎了起来,他在心中大声喊道,方瑛!我不是!我不是那种人!只是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的,喉咙犹如被撕裂的一般,虽是张开了口,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
他浑身都是冷汗,不停地颤抖着,想着,我不能死在这里,我一定要活着去找他,要让他知道,我不是贪图他的好处才跟着他来的,我……我……
秦少疼得厉害,实在吃不消的时节,便去想方瑛。他还记得他刚救起方瑛时的情形,那人心口重伤,满身的血迹,玉娇娥也说方瑛活不了的,可他还是活过来了。
秦少想,那时他是个凡人,却也熬了过来。如今他把化龙的好处都给了我,我若是还熬不过,岂不是教他看不起?
只是天上的雷霆却不因他痛苦而稍缓片刻,仍是一道紧接着一道地劈下来,毫不留情。到了最后,他痛得实在受不住,终于昏了过去。
昏沈之间,耳畔便彷佛有人声。
「……你且端坐在此,等我把香燃起,看他敢不敢进来!」
秦少啊了一声,心想,这是哪里?又想,刚才是谁说话,怎么好像方瑛的声音?
模模糊糊地看去,眼前的人果然竟是方瑛。
方瑛皱着眉看他,神色里有些焦灼不耐,又问他一遍道:「记住了么?」
秦少打了个激灵,不由自主地就应了一声。
方瑛哼了一声,这才举起了灯,小心地放在桌上,他们两人的影子,正巧映在窗上,倒彷佛极亲腻的一般。
秦少只觉得恍惚,想,这是梦么?
方瑛怔怔地看着美人灯,突然说:「他说也不说一声,就走了。」
秦少在心里啊了一声,想,他?他是谁?胸中却闷闷的,觉得这话似曾相识,彷佛以前曾听到过的。
方瑛看着他,却又不像在看他,自言自语般地说道:「他若是见了那画像,便晓得是出自我手的,定会前来见我。」说到此处,却又停住,片刻才又说道,「可惜狐性狡诈多疑,他便是来,也不敢贸然闯入,你在此坐定了,好引他入内。若是装得像了,我便饶你不死,放你一马。」
秦少屏住了气息,动也不动地看着他。灯影微微晃动,落在他的面容之上,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神情。
哦,秦少心口一颤,想,是了,这是他与方瑛初见的时节。
那时方瑛以为他是惑人儿女的媚狐,对他没有丝毫的客气。那时他先要保命,也不敢对方瑛的话有所违抗,看在方瑛眼里,一定觉得他是个没甚么担当,懦弱胆小的人吧。
秦少闭着眼,突然不敢再看。两人一同静坐在灯下,明明离得那样近,他却在想着一个心里根本没他的人,秦少吸了口气,忍不住觉得心酸,也不知是为他,还是为着自己。
烛火一跳,眼前的人便模糊了起来,秦少心慌不已,伸手探去,却只是空茫茫的一片,他惊惶地喊道:「方公子!方公子!」
猛地睁开眼后,却看到一个小孩儿趴在他身上,正翻他的眼皮看,他这一醒,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小孩儿手一松,差点儿就掉下床去。
秦少看着四周,这是个巴掌大的地方,十分的简陋,不过勉强能住人罢了,眼前的人他也不认得。有那么片刻,他竟然分不清何为梦里,何为梦外。
小孩儿抓住他往里面蹭了蹭,好奇地问说:「什么方公子圆公子?你们海里也有公子小姐吗?」
秦少听得糊涂,可看着他在床边趴得可怜,就忍不住伸手把他往床里面又拉了点,这才说:「甚么海里?」
小孩儿好像小狗一样紧紧地扒着他,兴冲冲地问说:「你不是海里的吗?爷爷拣到你的时候你还是颗大珍珠呢!结果等暴雨一停,你就变成人了,爷爷说你是海里的人,伤好了要回海里去的。」
啊!秦少立时想起方瑛,想起那场雷霆之怒,心下仓惶,原来那些都不是梦,眼下的这也不是梦。只有刚才的那片刻光景,才真正是梦。
他熬过了天劫么?他还活着?秦少慌忙地扯起袖子,使劲儿拧着自己的手臂,可他使得劲儿太大,疼得他眼泪都要出来了。
小孩儿连声地问他:「你是仙人吗?还是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