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那鲜血淋漓的窗玻璃，他们得以互相注视，利奥迎着尼克在玻璃中凝视他的目光，眼神沉着冷静，一时让尼克无法掉开视线。这样的对视中含有一种探寻，让周围的空气骤然变得危机四伏。
终于利奥又再一次开口了。
「我想洗个澡。」他的声音很低，就像在重述一件重要的事。
尼克感到自己不无宽慰地吁了口气，这种反应也很奇特，他本以为自己会失去理智。
「你应该远离这里，否则随时会被发现。」
「我并不是喜欢留在这。」利奥轻轻说，双眼却盯着他，目不转睛，闪闪发亮。他好像在追忆少年时光，倾吐内心秘密，终于有个人能和他对视，听他说话。
「我知道那些人并不无辜，但你毕竟杀了人。」尼克欲言又止，他感到自己似乎掌握了对方的秘密。
「你都对警察说了？」利奥说，「没关系，我知道你会说的，我不在乎这些。但接下去，最好别再那么干，否则不只是你的朋友，那位警官也会惹上麻烦，他还不知道要对付的人是谁。」
利奥还是那种轻松的语调，好像这不过是一件小事。
「即使我离开。」他说，「你也不能立刻摆脱麻烦，一切只会变得更糟。」
「我该怎么办？」尼克问。
「把东西找回来交给我，他们就不会再缠着你。」
这个秘密揭开时，会像一个咒语，让那些地狱的恐怖场面全都消失无踪。听起来的确有吸引力，值得考虑。
尼克想了一会儿说：「我可以试试。」
他可以试着去找找利奥的外套，那应该不会凭空消失，肯定还在什么地方。
他说服自己，是因为受胁迫才会让步妥协，但又在心里存了别的想法。如果找到利奥想要的东西，那么也许他就能立刻远走高飞。警方肯定不会把通缉令撒到阿富汗去，而且他应该没有亲友，能够暗地里逃出生天。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尼克心想，这也许是最好的办法，因为奥斯卡说过，案件牵涉到某些家族火拼，警方就会陷入艰难的境地。
利奥仍然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好像除了尼克，周围的一切都是空白。他本身也活在一片空白之中，杀人时会变成鲜红，血流得太多就变成黑色。
「我会去问乔治医生或其他人，但你不要出现，不要乱来。」
「我可以保证不让你看见我，但我得时刻注意那些人。他们是有杀伤力的爬虫，遍布整个世界。」利奥下了个结论。
尼克本应对他产生厌恶之情，可实际上又并非如此。那种感觉比厌恶要复杂得多，他不知道该如何来形容。
毫无疑问，利奥正被人追赶，从海上追到海岸仍不肯罢休。他受了几乎致命的伤，虽然也毫不留情地反击了，但这根本不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他孤身一人，正在被遍布整个世界的敌人追赶。
尼克觉得自己又在发抖，他用替换法将自己置身于那种可怕的逃亡中，感到绝望得浑身发冷。
「这两天你在哪？」
「路边，有时在树林里。」利奥回答。
难怪他看起来那么苍白疲倦，但是只要盯着他的眼睛，就不会觉得他有多累了。利奥是一架从内部燃烧来产生动力的机器，只要没把自己烧尽，就能一直活动下去。
「如果有消息，我怎么找你？」尼克问。
「你不用找我，我就在你身边。」利奥回答得肯定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