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但它包含在第二选择之中。」亚利克斯把手指上的血擦在一个古董花瓶上,白色的瓷器表面留下一道鲜红的指痕。他是故意的。他故意给出这样的难题,他知道利奥两样都不会选。
他太了解利奥了,就像第一次为他洗澡一样。亚利克斯为利奥洗掉了身上的泥垢和嘴里的脏血,洗掉了他的过去,让他只剩下一具空空的躯壳,好装更多他们需要的东西。
这些事本应该让别人去做,把买来的孩子们关进浴室用水冲洗,就像一群小猪,可他却亲自动手。
来啊,小猪们,让我看看你们有多大能耐。
这么看来亚利克斯对他确实与众不同。
「我会变成一只鸭子吗?」有一天利奥问,他很罕见地表现出一点早就应该被挤干净的忧虑,就像往伤口外挤脓血一样,经过让人尖叫的痛楚之后,就只留下一道泛白的口子。
他已经好久不忧虑了,也好久不欣喜、不微笑、不皱眉、不对着淋浴器发脾气了。他成了一颗史密斯维森产的子弹,冰冷、沉默,迟早会要了什么人的命。
亚利克斯说:「什么鸭子?」他大概误解了利奥的意思。
「像厕所清洁剂那样。」
洁厕剂的开口就像只鸭子的嘴,可整个形状又更像一支射击手枪。他很怕自己变成能杀死一切的人渣。
「你可不是什么鸭子。」亚利克斯说,「你就是你。」
可以想见这句话多么让人震惊。于是在之后的数年,他一直不断地想起这句话,「你就是你,你永远是你」。他对着心里的种子喊,这句话长成了一棵树。
这就是亚利克斯希望的吗?他让利奥不那么忠于「父亲」,让他保留了一份「自我」。
亚利克斯知道,迟早有一天这份「自我」会醒过来,会帮助他完成最后的工作。
「我甚至还为你安排了一个女人。」亚利克斯望着那道鲜红的指痕说,「一个可怜的女人,演过流行小电影,她演那种年轻而受过伤害的人最绝妙,可我没想到她还来不及登场,你就自己找到了一个。」
亚利克斯的目光转向靠在墙上喘息的尼克,忽然问:「你不喜欢女人吗?」
利奥说:「我不喜欢被欺骗。」
「好吧,那就选择。」亚利克斯点头。
利奥紧盯着他,霍里斯从后面走过来,拉下手枪的保险栓对准了尼克的头部。
「不,别对准头。」亚利克斯说,「往下一点,对准心脏。」
霍里斯照办,枪口下移,对准了尼克穿着防弹背心的胸口。
「不管你作出什么决定,我都会让你的爱人保留一张完整的脸,我会允许你吻他,这是谢礼的赠品。」
利奥没法选择,尼克的命运已经被决定了,即使霍里斯对准的是他有所保护的心脏。
「听说他是救生员?」亚利克斯说,「你可以赌一下,霍里斯只开一枪,说不定不会要了他的命。」
但是他当不了救生员了。
子弹没法打穿防弹衣,只会打断他的第五或第六根肋骨。
利奥知道这些碎骨最容易造成什么样的后果,锐利的骨头变成二次弹片,穿过肺叶,切断脉间神经、静脉甚至动脉血管。他会死得比头部中枪更痛苦,即使不死,他也不能再回海里了。
利奥不敢想像尼克残缺不全的样子,不敢把他从阳光海岸的背景上撕下来。
他慢慢放下手,不再用枪对着亚利克斯。
他认输了,他弯下腰,仿佛试图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