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呈晔怔住,他这话……是试探还是已察觉?
燕奇临笑了笑,拍拍他的颊,又问:“几时要发兵?”
“我跟靖王多要了点时间,明日午时。”
“明日午时……”燕奇临沉吟了声,蓦地握住他的手。“你现在该是负责镇守京畿,手边应是没什么事,就替本王践行吧。”
周呈晔垂着被他握住的手。“……这是当然,就算王爷不肯,我也会替王爷饯别,好歹也要再弄个三头宴。”
“去你的三头宴,就算是素三头,本王也不吃!”燕奇临笑骂如往昔。
周呈晔笑着,眸底却满溢苦涩。
唉……其实,他是什么都知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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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王府,主屋寝房里。
用过膳后,燕奇临舒服地泡在浴桶里,周呈晔则站在身旁替他刮去胡髭。
“呈晔,你知道本王为何不吃有脸之物吗?”他突问。
“……要说话先知会一声,要是不小心割断你的喉咙,你是要害我被江辽杀了吗?”他没好气地收了手,用手巾擦拭着他光滑的下巴。
“江辽杀不了你。”
“为何?”他对自己的武艺有自信,和江辽在伯仲之间,但他要是成了杀燕奇临的凶手时,那就难说了。
“嗯……你有空再去问问他吧。”燕奇临显然没意愿回答,反抓着方才问题追问着。“说呀,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怎会知道?王爷想说就说吧。”替他刮干净了胡髭,他自动自发地替他刷起背。
“因为本王很小的时候,有一天要用膳,蒸笼一打开,里头装的不是饺子,而是本王母妃被蒸熟而变形的头。”
周呈晔动作蓦地停住,不敢想象那是什么光景。
“本王的母妃是被毒杀的,死时面目狰狞,蒸熟之后更是骇人……”燕奇临说得云淡风轻,还不住低笑着。“瞧瞧,那是什么样的地方,竟这般对付一个几岁大的孩子。”
周呈晔沉默不语。因为他摸不着头绪,不懂他是在试探什么,抑或是有所感地想起过往。
“那之后,本王非常怯懦,非常恐惧,常想着下一个定是本王了,可没几日,周奉言来了,他是本王的伴读,可好笑的是他长本王也没几岁……他那个文弱的家伙教本王的第一课,是抓着本王的手握着刀,杀了一个放肆的命妇。”
周呈晔眉头都快打结了。周奉言?那个文弱却拥有天赋的男人也有如此心狠手辣的一面,他想不通他这么做的用意。
“他跟本王说,本王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个是杀人,一个是被杀,他问本王想走哪一条路。”燕奇临状似认真地扳着指头。“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那年本王才六岁呢,你想,本王会走哪条路?”
“还有哪条呢?”只有一条路吧。
“是呀,想活下去,只能杀人了,杀得麻木了,什么也不怕了。”他舒服地枕在浴桶边缘,抬眼直瞅着他。“对本王来说,周奉言等同是本王的恩人,在宫中,唯有他待本王好,哪怕本王明知道他在利用本王,本王也由着他。”
“王爷是指这回奉言指认王爷行凶?”还是接下来的事?
“只要不危及大燕朝,本王绝不会动他……而他也很清楚,哪怕生长在如此荒唐噬人的宫闱里,本王还是姓燕,是大燕朝的王爷,绝不会坐视皇室遭劫。”他说着,轻握住周呈晔有些发凉的手。“怎了,手这般冷?”
“王爷该起来了,水凉了。”他哑声道。
“也是,本王明儿个要出征,要是在这当头病了,可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