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礼文将桌上的资料收拾整齐,关了电脑,跨上单肩包走出咨询中心。
为了方便,江礼文没再继续住在学校的宿舍,而是在外面租了一间公寓,公寓和咨询中心稍微有点距离,房子也比较老旧,不过胜在租金相对于咨询中心所在的市中心那种地段要便宜很多,反正现在交通够发达,到哪里都很方便。
路过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江礼文买了一点面包、牛奶和水果,提着沉甸甸的东西走上有些昏暗的楼梯,楼道里的灯用的时间太久,忽闪忽闪的,两侧墙上被人刷上了「搬家」或「办证」的广告,然后又被人用白色的墙粉给覆盖,于是鲜白的一块一块,和原来有些发黄的墙壁形成鲜明的反差,好像缀了补丁一样。
江礼文停在自己门前掏出钥匙,隔壁那间又传来女人和男人争吵的声音,待到掏出钥匙插进锁眼的时候,就听到「!当」一声,一个锅子从隔壁门口飞出来,撞在墙上,磕下一块墙皮,在地上「咕噜噜」地滚了一圈才停下来。
江礼文被这动静吓了一跳,隔壁的女人歇息底里地喊着。
「你给我滚!堂堂一个大男人,吃老娘的,用老娘的,还敢伸手向老娘要钱?!」
但是从门里出来的不是成年人,而是一个十四、五岁,看起来黑黑瘦瘦的少年,他走到外面捡起那个锅子,在转过身来的时候,看到了正站在门口开门的江礼文,愣了愣,然后深深鞠了一躬,「不好意思,吵到你了。」说完便进到门里,顺便把门关上,成熟冷静的模样让江礼文一愣。
但因为房子太过老旧,关上的房门阻挡不了多少声音,就听见有个男人中气十足地回应女人的叫骂。
「臭婊子!我不过花了那点钱,你叫嚷到现在,有完没有?!」
「那是给小夏的零花钱!」
那个少年叫小夏?
江礼文歪了下脑袋,开了自己的房门。
这样的争吵他搬到这里后,三天两头就会发生,总是闹到三更半夜还不停止,这让次日还要早起去咨询中心的江礼文头痛不已。
于是只能在心里暗骂那个该死的房产中介,说什么这里是旧居民区,老年人多,贵在清静……
清静你妹!
但是因为已经付了一整年的房租了,东西也搬来了不少,如果退的话,要扣一个月租金,再搬也是一件麻烦事情,所以江礼文只能忍了。
洗完澡,江礼文给自己热了一杯牛奶,对面那对夫妻的争吵似乎进入了中场休息,江礼文祈祷着希望他们就此休战喝下牛奶躺下睡了。
但他的祈祷显然没有用处,因为后半夜隔壁又传来「乒乒乓乓」丢砸东西的声音,伴着其他邻居的抗议。
「闹够了没?还让不让人睡觉?」
「整天吵吵吵,就不能为孩子想一下。」
次日闹钟还没响,江礼文就顶着很重的眼袋醒了过来,没精打采地梳洗完,吃了早饭,开门。
隔壁的门也正巧打开,那一刻,江礼文以为又会飞只锅子出来的,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只是那个少年背着书包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下的楼梯,走了两格,江礼文开口问道,「他们一直这么吵架么?」
虽然询问别人的家事不太礼貌,尤其还是询问一个孩子,但是昨晚在看到少年的时候,江礼文想到了自己的高中同桌,虽然两人的家庭环境天差地别,但无论怎样的家庭因素,不健康的家庭环境都会对孩子的心理造成影响的。
而昨晚少年如此平静的表情,甚至还代替他的父母向自己道歉,过于早熟的举动,让江礼文觉得这个少年长期处在这样的环境里,对其的心理健康多少会有影响。
江礼文并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人,但是不可否认,谁的心里都会有这么一道坎,看的见,过不去,将人生分作两边,而那个自杀的高中同桌就是江礼文心里的隔阂,因为他,江礼文才会选修心理学,因为他,江礼文也才会这么关注青少年的成长期心理健康问题。
少年侧首看了江礼文一眼,「要看他们的心情好坏,不过我会提醒他们注意不要影响到邻居的休息的。」
江礼文觉得少年心里有着很重的防备,便改换了战略,「我昨天听到你妈妈叫你小夏,我叫江礼文,是……」
「是一个心理医生。」少年说出了江礼文后面的话,停下来手指指江礼文手里那叠东西,「有几次我看到你穿着白大褂回来,以为你是医生,刚才我有看到你手里拿的资料上写了心理咨询机构的名称……」
江礼文愣在原地,少年却已经走到了楼梯下面,回过身来和江礼文挥了挥手,「再见,医生。」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转过来告诉他,「我叫何夏。」
江礼文到心理咨询中心后还没有正式接待咨询者,只是在主任医生的指示下,翻看一些案例,并且就这些案例写一份分析报告。
江礼文在大学时候就看过不少案例,现在选择一边读书一边实习,就是想趁早累积经验,但没想到到这里还是做着和在学校里同样的事情,起初还抱着懊恼的情绪,但是擅自以心理咨询师的身份去接触了何夏之后,江礼文这才清楚明白了自己在经验上的不足。
「你不该这么早就表露自己的身份哦,平常人是不会区分心理咨询师和心理医生的区别,他们都觉得是看神经病的人。」
江礼文想,我还没说呢,是小孩子自己猜到。
「和小孩子交谈呢,首先把自己也当成和他同样年龄的人,和他聊聊他喜欢的话题,这样比较容易让他放下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