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秦庙中学还是很红火的,虽然教室都是土质房,但是每个年级都有三四个班级,教室里学生坐得满满的,教学质量也可以,每年都能考上几个中专生。最近几年学生越来越少,有的是因为家里困难,家长宁愿让孩子在家干活或者出去打工,也不愿把孩子送进学堂,也有的嫌秦庙中学教学质量太差转走了,到乡中学或者到城里上学去了。好一点的教师也大都离开了,有的调走了,有的考到乡政府当干部去了。情况越来越糟,让学校领导很着急,虽然一到开学就动员师生去劝说那些失学儿童及其家长,但收效甚微,不愿意上学的还是不会来上学。亮子的不辞而别让校长和班主任很生气,因为亮子是初二年级的学习尖子,校方对他很重视,指望着他将来考上中专能给学校争争气,没想到开学以后居然见不到人了。校长和班主任多次去大秦庄秦振华的家,想让秦振华把亮子找回来,秦振华虽然有些心动,但他知道儿子的犟脾气,认准了的事是八头牛也拉不回的,所以一直没有答应校方的请求。
店集中学的教学质量确实好得多,亮子刚到的时候学习成绩只是中等,跟超子的成绩更是没法比。新的环境让亮子看到了自己的差距,他更加用功了,每天晚上都学习到深夜。因为店集中学离家太远,亮子和姥姥住在了一起,星期天的时候有时候回家,有时候不回,不回家的时候他总是来到学校,一个人趴在在教室里学习。亮子的努力没有白费,初二期末考试成绩已是全年级第三名,还被评为了三好学生。
放暑假了,尽管天气很热,亮子白天依然坚持学习,不但要做寒假作业,还要预习初三的课程。晚上天气实在太热,蚊子也很多,亮子就去找刘成、三华、大奎、小奎等小伙伴们一起出去玩。天气好的时候一到傍晚他们一般都去村东边颍河里游泳,五六半大小伙人穿着大裤衩,光着上半身,有的穿着凉鞋,有的干脆光着脚丫,一路上追逐打闹,嘻嘻哈哈。翻过河坝就能看到宽广的颍河,两岸是绿油油的庄稼。河面上总是布满了移动着的人头,岸边空地上摆满了衣服和鞋子。亮子他们总会从坝顶上一冲而下,有的直接跃进河里,有的到河岸边停下来脱光衣服再跳进河里。
河水很干净,像蓝色的碧玉晶莹剔透,微风吹来,细密的波浪会从远处传来,绕过游泳的人群继续传向远方。亮子他们总会玩得很尽兴。有时候他们会在水里玩游戏,一个人先追其余的人,捉住另一个人后另一个人又接着追其余的人。亮子的水性很好,当别人追来的时候,他总是不慌不忙,等到那人眼看要捉到的时候他会一个猛子潜到水底,从那人的下面游过去,然后在不远处浮出水面,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大喊一声“在这呢?”那人回头一看,又追了过去。有时候他们会游到对岸,光着屁股在岸上打闹。有的时候他们也会游到河中间,潜到水底摸蛤蜊,回家的时候把蛤蜊带回家用石头砸开喂鸭子。
八十年代中期,电视在农村还没有普及,虽然大多数农民已经解决了温饱问题,但很少有什么文化娱乐活动,偶尔下乡的放映队是很受欢迎的,年轻人更是异常兴奋。只要听说哪个村晚上要放电影,一吃过晚饭亮子和伙伴们总会吆五喝六,成群结队去看电影。放电影场里总会很拥挤,小孩子和老人坐在前面,年轻人站在后面。姑娘们穿着漂亮的裙子,手里拿着蒲扇,三五成群,边摇着扇子边站在那里看电影。有的小伙子总会挤来挤去,哪里有漂亮姑娘就往那里挤。刘成是这方面的高手,每次看完电影回来他总会吹嘘当晚又挂上了那个娘们,还如何如何摸了对方的奶子。
刘成还喜欢恶作剧。有一天晚上曹庄放电影,影片是《画皮》,一部很恐怖的鬼片。看完电影以后,大小秦庄的姑娘和孩子们吓得不敢回家,不得不相互喊着一块走。刘成喊上几个伙伴飞快地跑在前面,来到一个路口,他让亮子和其他几个藏起来,他自己双手抓住路边的一颗稍矮一点的树的枝干,吊在那儿像个吊死鬼,后面的人远远地看见以后,吓得哭声一片,蹲在那儿不敢走。后来亮子和其他几个人憋不住大笑起来,后面的人才敢起来走。几个娘们把刘成大骂一顿。
放电影场已经成为乡村青年男女接触的一个重要平台,相互有意思的青年男女会借看电影见上一面,不认识的也会借着夜色相互打量,一见钟情者大有人在。
不知从何时起,天主教在农村盛行起来,刚开始只是几个中年人聚在一起讲经说道,后来参加的人越来越多,以妇女为主,也有老人和孩子。今年暑假,天主教的动静越来越大,每天晚上都有几十个人聚在小秦庄某一家的院子里。一个人手里拿一本厚厚的基督经,坐在前面磕磕巴巴地念着,后面几十个人聚精会神地听着。讲完经以后就开始唱歌,咿咿呀呀,也听不太明白,歌词里好像有“真主”、“耶和华”、“天堂”之类的词语。院子外面总会有很多人看热闹,都是青年人和孩子,指指点点,说说笑笑,亮子和小伙伴们偶尔也会来凑凑热闹。有时院里的人会喊道:“想听进来啊!站在外面干啥?”,外面总会一哄而散。
亮子受学校的影响是个无神论者,从不相信世界上有什么上帝和神仙,他甚至认为那些信主的人跟他差不多,真心的不多,大多数人是因为农村的业余生活太枯燥去凑凑热闹。有些比较虔诚的基督徒会在人群中宣传信主的好处,说什么“信主死后可以进天堂啊”,“有病不用花钱吃药打针啊”等等,亮子虽然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有时候也会反驳几句,让那些宣传信主好处的人气得直瞪眼。
暑假快结束的时候秦庄行政村发生了一件引起轰动的事,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这件事成为无聊的村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曹庄有一个五十多的老汉,别人都叫他老黄,以剃头为生,一辈子没娶过媳妇。自从流行信主以后,他不但自己信了主,还在曹庄大力宣传信主的好处。在他的劝说下,曹庄几个年轻妇女动心了,每天晚上跟他一起到小秦庄听人讲经,其中有一个姑娘才十五岁。
一天晚上,别的妇女都有事没去,就老黄和那个姑娘一起去了小秦庄。听完经以后已经很晚了,在回曹庄的路上除了老黄和那个姑娘一个人都没有。老黄淫心顿起,打起了歪主意,他一本正经地对姑娘说:“昨天晚上上帝给我托个梦,说你最近有大难。”那个姑娘很天真,居然信以为真,惊恐地问道:“真的吗!那咋办?”
老黄见姑娘上了钩,心中暗喜,赶紧说道:“上帝又说了,我可以帮你躲过大难。”
“那太好了!你咋样帮我?”姑娘一听说有救,转忧为喜。
“上帝让咱俩睡觉,你要同意你的大难就躲过去了。”老黄神秘地说道。
姑娘低着头没有说话,老黄拉起姑娘就往路边玉米地里走,来个老牛吃嫩草。
从那以后,俩人经常利用晚上去小秦庄听人讲经回去的路上在玉米地里私通。一来二去,那个姑娘好像着了魔,有时候还主动去到老黄家里找老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后来经常跟老黄一起去小秦庄的一个妇女看出他俩有点不对,就趁姑娘不在的时候跟姑娘的父母说了。那个妇女本打算提醒提醒姑娘的父母,让他们以后注意点,谁知姑娘的父亲是个火爆脾气,一听说这事顿时火冒三丈,等姑娘一回来就被他捆了起来,吊在树上痛打一顿,逼着她说出了实情。姑娘还没说完,父亲就带着本家的几个兄弟去了老黄家,把老黄暴打一顿,老黄嘴很硬,死活不承认,后来腿都被打折了。最后姑娘的父亲带着几个人把老黄捆起来送进了派出所。
经过警方调查取证,确有其事,老黄被判了刑,进了劳教所,那个姑娘后来被父母送到了一个很远的亲戚家了。
这件事发生以后,赵集乡政府还专门到秦庄行政村开了一个群众大会,乡长赵西顶在会上动员大家要以此为戒,要相信科学,不要迷信。这次大会效果并不大,该信主的照样信主,该拜佛的照样拜佛,只不过听讲经的人少了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