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至清则无鱼,若是想让一个朝廷当中,没有任何贪官污吏,显然是不现实也不明智的,而一个喜怒无常,无法投其所好的君王,则是对这些人最好的牵制。而那些正直却迂腐的,也能收敛些自己的脾性。
“而且,若是让百姓知道,这朝堂之上,并没有多少真正为他们着想的人,也实在太过寒心。”相比较而言,一个识人不清,心胸狭隘的帝王,反倒更能让人接受。
将所有的厌憎集中到一个人的身上,总是比将其分散要容易得多。
“毕竟皇帝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实在是太过遥远了。”遥远得仿佛传说中的人物一般,只存在于那永远都无法触及的天际。这世上有太多的人,终其一生,也无法见上帝王一面,又何须去在意那个人的好坏?不过是茶余饭后的闲时谈资罢了。
——没有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这正是你所期望的,不是吗?”卫成泽看着楼扶芳,那如湖水般澄澈的目光,将他看得无比通透。
楼扶芳从来不知道,这个世上竟然能有这样一个人,够将他的心思看得那般清楚。
“因为你对我而言是特殊的,”上好的墨玉一般的双眼中,倒映着楼扶芳的模样,卫成泽略显低沉的声音里仿佛带着无限的深情,“只有你是特殊的。”
心脏仿佛被看不见的手重重地捏了一下似的,不知名的悸动随着心脏的跳动,一点点扩散至全身。
“阿嚏!”忽然响起的声音拉回了楼扶芳的思绪,他看的目光自卫成泽那微红的双颊上扫过,眉头轻轻地皱了皱,起身将敞着的窗户给合上了。
近些日子以来,于卫成泽不利的流言愈演愈烈,甚至四处都出现了不少打着为天请命的旗号作乱的贼寇,更是搅得天下片刻不得安生。可偏偏,还有些贼匪得到了不少人的支持,就好像只要顶着这个名头,无论犯下什么事,都是正确的。
在这般的情况之下,卫成泽究竟顶着如何巨大的压力,便可想而知了,也无怪乎他会在这儿睡着。
“下回睡觉,记得将窗户关上。”犹豫了一会儿,楼扶芳终于还是将这句提醒说出了口。
卫成泽的身子骨本来就弱,近些年来因为劳累,身体就愈发的差了,在这样的日子里,自然也就更加畏寒,要是稍微保养不得当,说不定又会如上次一样病倒。
若是换了从前,楼扶芳定不会说出这种不符合自己臣子身份的话来,可如今与卫成泽相处得久了,便是他,有时也会忘了对方帝王的身份,只将其当做……当做什么?
楼扶芳忽地一怔,惊觉自己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如若不是君臣,他们……又是什么呢?
这么想着,楼扶芳竟忘了收回视线,就那样愣愣地望着卫成泽,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失礼。
卫成泽的年纪与楼扶芳相同,可他那精致的容貌,却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上许多。再衬着他身上所披着的大红色貂绒披风,那样子,看起来竟多了几分孩子般的稚气。
察觉到楼扶芳眼中的神色,卫成泽的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了几分。他眨了眨眼睛,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似的,开口说道:“我以为你会替我关上的。”言语间,似乎还带着些许委屈。
楼扶芳一愣,心下不由地有些懊恼。这确实是他疏忽了。
方才他看桌上的奏折看得入神,并没有注意到卫成泽是何时入睡的。
看了一眼摊在桌上的奏折,楼扶芳的面上滑过一丝愧色。在这些方面,他本就不是什么细致的性子。
“这确实是我的失职,我……”然而,不等楼扶芳将话说完,他的唇上就多出了一根白皙纤长的手指绽放[陆贞同人]。
与女子的温软如玉不同,卫成泽的手指骨节分明,指尖的温度因体弱而稍低,也正因此,在唇上的触感分外鲜明。
“你知道我不喜欢听你道歉的。”卫成泽仰着头,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喷吐在楼扶芳的下颚,带起些许异样的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