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交给你了。」他语气坚决。
汉子立刻拿出一两银子给这对夫妻,结清一笔交易。他事先声明:「无论这孩子的将来如何,全凭他个人的造化。」
「我们明白。」
「那就好。」他相信透过村长大顺的牵线,一些利害关系都已经向对方说分明。
他一手揪住孩子瘦弱的胳臂,说道:「跟我走。」
「好……」乔宝儿眨着泪眼,依依不舍地望着爹、娘,他走了几步,喊:「爹、娘,我会回去,二宝、三宝、四娃、五娃……
他们还等着我回去……」
乔大娘颓然倒向丈夫的胸前,顿时泣不成声。
他们俩卖了孩子……卖了。
乔宝儿频频回头,湿润的眼眸映入爹扶着娘,他们的身影愈来愈模糊。
乔宝儿小手紧搂着油纸包,热呼呼的馒头渐渐凉……
娘交代他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忍耐,他会的。随着步伐渐远,他不断喃喃说道:「一两银子可以买好多肉包子回去……可以买好多个……」
乔大娘和孩子的爹目送孩子被带走,牺牲一个长子或许可以换来一家子未来的衣食无缺,眼里的无奈与内心的希望交织出人性悲怆的一面。
汉子将买来的孩子带到对街,一把推入门内,同伴立刻接手将人带进内室,而汉子依旧在门外继续等着上门的生意。
刀子匠铺不是磨刀、卖刀之地,里头做的生意也不见得每桩都能回本,这端看孩子未来的造化。
他没注意卖孩子的那对夫妻何时离开,倒是注意不远处有几名官差抬着一顶轿子经过。
人们纷纷回避,那顶轿子的派头和排场非一般百姓所享有。轿内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声名狼藉的皇室宗亲──孟焰。
他,令人惧怕。
私下养了一群刀子匠专干阉割的生意,死在这过程中的孩子多如牛毛,上头管事的人只须提笔往簿子上一划,管他人姓啥、叫啥,是阿猫、阿狗生的都一样,就像死条猪似的随地掩埋,人命比蝼蚁还不值。
汉子不禁打了个寒颤,眼看来不及走避的百姓被官差们驱赶至路旁,拳脚打踢一顿,这事儿百姓们早已见怪不怪,只能怪自己倒霉挡了大官员的路。
「啧,他娘的……人各有命,运气好的就是衔着金汤匙出生,投胎到富贵人家。至于运气差的……无疑是贱命一条,任人宰割!」
乔宝儿被卖入他人的手上之后,便被带往一处房间内,里头同他一般年龄的孩子少说也有十来个。而他安静地蹲在角落,低头看着怀中的油纸袋,舍不得吃爹娘买给他的馒头。
四周时而传来他人的啜泣声,是舍不得离家、离开亲人的悲鸣。
失亲的孩子像断线的纸鸢,究竟会飘往一望无际的天际,还是坠落于不知名的远方……他没有答案。
脑海里想着亲人的容颜,想着弟妹的哭闹声,想着田园里的一间木造房,他离家好远。
憋了许久,他终于埋首于屈起的双膝,闷声哭泣。
狭小的房间内,挤着一群同病相怜的孩子,无论是被骗来的,还是经由亲人之手送来的,他们想家的心情都一般。
然,房门外──「咱们该动手。」老张努了努嘴,对另一人指示:「先挑几个漂亮的孩子,这一刀挨下去,能不能活得看三天后的情况。」
「欸,天晓得这打横着出去的孩子会有几个,咱们干这行,简直是干抬尸的工作。」王五啐了声,想来就呕,他没学到丁点儿阉割的技术,只好听人差遣尽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你别抱怨啦,有得抬尸的活干就不错了,难不成你想躺在炕上,一副挺尸的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