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才看清男娃儿的五官生得细致,随即捞来搁在角落的一个包袱,翻找跌打损伤的药罐。
仅有的家当内有几枚铜板、狗皮药膏、金创药罐,零零散散地装载著过去,沉甸甸地。
为男娃儿抹了抹药,抓来墙面上的裤子套上,裤管折了好几折,才露出一双精致的小绣鞋。
他将他抱来怀里轻轻晃著,笨拙地轻拍著他的背,嘴上念著细碎的言语。「别哭……乖……别哭……」
软嫩的小手紧揪著前襟,通红的小鼻子在胸前磨了又磨,青海耐心地哄,晃著、晃著在马厩里来回踱步,随著时间悄然流逝,一夜无眠。
他找来一条麻绳,像绑粽子似的将男娃儿背在身後,拿件衣裳裹住那扭动的小身躯,不一会儿,男娃儿又睡著。
青海走往下人们用膳的地方。一早,家丁、丫环和戏楼的伶人们齐聚ㄧ堂,几张桌子搁著几碟青菜、酱瓜和一大锅热腾腾的稀饭,早膳的菜色每日如一。
大夥儿一瞧见他,莫不惊愕,「你背上的娃儿是打那儿来的?」
「老爷带回来的。」
闻言,大夥儿马上噤声。
青海舀了一碗粥,挟些酱菜,总是安静地蹲在角落用膳。
大夥儿习惯了他的话少,虽不了解这孩子的生世背景,但武教头经常向人提起他做事俐落,比同龄的孩子们还成熟世故,话就这麽传开。
一屋子,十来个戏子分坐一桌,时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青海注意一丝不寻常,捕捉不断投射而来的目光,戏楼的伶人们究竟在说些什麽?
「青海,那娃儿叫啥名字?」长工李叔探头问道。
「我不知道。」他闷头吃饭。
一名小丫鬟问:「那麽你叫他什麽?」
青海怔了怔,仰起脸来,压根没想过。
「给他取一个名子吧。」武教头跨入大夥儿用膳之地,几名丫鬟立刻起身让出坐位。
武教头在一群下人当中的地位最高,为老爷效命好些年。
他又道:「老爷既然将孩子交给你,不许他人插手管这男娃儿的死活,他是你的了。」
匡!
彷佛一记响锣敲进脑海,提醒他背负著一条小生命。
大夥儿好生吃惊,不知是怎麽回事。
「老爷今早提了,你吃什麽,这娃儿就吃什麽;待养大了些,让他走戏路子,若养不活,就埋在荒废的座院里。」
武教头的话说得响亮,大夥儿听得明明白白--老爷当作是养条狗,小娃儿的命不值钱。
无言地,青海点了头。
背著熟睡中的包袱,他起身舀了碗粥,打算到马厩喂男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