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殿的门大开着,主持方丈口宣佛号,但白胡子上落了血迹,显然是被乔玄冰打伤吐血。
乔玄冰一身紫衫,背着一柄长剑。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发现乔玄冰的面色有些苍白。
他手边牵着一个俊俏的小小孩童,那孩童梳着总角,粉雕玉琢,眉目和乔玄冰极为相似,正是燕青阳亲生的儿子乔烈。
没想到,乔玄冰竟然将乔烈带来!
燕青阳只觉得一颗心沉了下去。
看到他来时,乔玄冰一双明眸更像在发光一般,而乔烈的眼睛里登时盈满了泪水:「爹爹!」放开了乔玄冰的手,脚步不稳地向燕青阳行来。
燕青阳并没有去抱他,只皱了皱眉:「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慈恩寺是佛门重地,岂能容你们在这里撒野?」
乔烈抱住了他的小腿,仰着头看他,满脸委屈:「爹爹不要烈烈了么?」
燕青阳不愿看他,但却能感觉到腿部被他抱住时,传来柔软的感觉。
这个孩子是他生下来的,他亲手把他养大,他记得分娩时剧烈的痛苦,也记得烈烈带给他的抚慰和愉悦。
他悄悄生下这个孩子,就是为了从他身上看到乔玄冰的影子,如今,这两个人,都站在他面前。
燕青阳动也不动,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变化,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自以为无懈可击的心防裂开了一丝。
发现燕青阳没理他,乔烈求助地望向乔玄冰。
这段时间没有见到燕青阳,他更能感觉到那种没有母亲的孤单,他隐隐约约觉得,当初和爹爹共处一室,为病得不成人形的爹爹吓哭时,犯了大错,因为自从那一天起,爹爹看着他的神情虽然是微笑的,再也没有爱怜的暖意。
乔玄冰苦笑道:「我知道你不愿见我,可是烈烈很想你,所以我带他来见你。」燕青阳不得不承认乔玄冰十分狡猾,他明知道自己无法打动他,于是就带着乔烈前来。乔烈的确是他此时唯一的死穴。
燕青阳思及往事,便知是自己临行时那封信出了错。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留下那封信,让乔玄冰看出他还牵挂乔烈,并不在意孩子的无心之失。
乔烈毕竟是他的亲生骨肉。
孩子的哭声中,他的手指颤抖了一下,像是从僵硬中慢慢苏醒过来,表情逐渐柔和了一些,抬起来,慢慢搭在乔烈的弱小的肩膀。
乔烈目中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像是要将所有的委屈倾诉给他:「爹爹,烈烈错了,你原谅烈烈好不好?」
燕青阳慢慢蹲了下来,和乔烈的目光平视着。
心底的坚冰像是一寸寸地融化,同时瓦解的,还有他这么多个日子的修行。
丹田小腹处痛得几乎要炸开,但他脸上却是毫无表情,只有汗水从他的身上不断地渗出,渐渐湿透了僧衣,背脊处都变了颜色。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暴雨。在塞外的气候不是严寒就是酷暑,好在这里炎热的夏天经常会有雨,将前殿的阴霾和闷热一扫而空。
一道惊雷令燕青阳从呆怔中惊醒。
他忽然明白,若是再继续待在这里,功力消散一空时,他便会吐血身亡,就是再舍不得乔烈,也无法留恋在这人世间。
「乔玄冰……」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说:「你就这么想要我死么?」
乔玄冰看到他面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连嘴唇都变得苍白,说出的话气若游丝,不由大吃一惊。
他带着乔烈前来,的确是存着想要他回心转意的意思,可是没想到会对他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如果他真的这么看重乔烈,当初为什么又要离开?
燕青阳摸了摸乔烈的头发,却是站起身来,冷冷地道:「」你们不走,好,那我走。
说完便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