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妤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目光中很有些赏识的意味。“杨伯伯所犯的错误,可以说是目前这个行业里的通病,基本上算是业内潜规则了。
对于这种商业上的公关行为,如果检察院每一起都要查的话,那么他们就不用干别的案子了,全国有几十万家企业,花几十年去查办都未必能查的清。”
“其次,杨伯伯的公司是一家国企,而且是在本市名列前茅的大型国企,利税和经营能力都极为优秀。
并且长期承担着市政民生项目的重担,可以说对我市的经济和社会稳定起着至关重要的责任,像这样一家重要而又敏感的企业,就算是司法部门要介入调查,按惯例也是先从基层干部或者副职开始,从来没有直接追责正职的做法。”
“最后,杨伯伯虽然是企业老总,但是他还是副厅级的领导干部,就算是要清查他的问题,也是应该由上级纪检部门先进行调查,如果调查事实成立的话,再移交检察院法办,没有让检察院直接去查副厅级领导干部的道理,这完全不符合规矩。”
“嗯,你继续说下去。”梅妤轻轻点了点头,好像对我所说的表示赞许。“这么多的不合情理之处,再加上检察院办案时的各种超常规手段,都验证了一个明显事实,那就是这起案子是有的放矢,目的就是针对着杨伯伯本人而来的,所谓的财务问题和行贿指控只是他们能找到的切入口而已。”
我一层层仔细分析下来,语气里充满了强大的说服力,梅妤母女俩都很专注的听着。“那么,你说说,谁要针对你杨伯伯,为什么他们要用这个手段对付他。”
梅妤对我的结论并不置可否,她继续反问道。“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杨伯伯有可能的敌人只有两类,一是政治上的竞争对手,杨伯伯虽然身在企业。
但是他是副厅级领导,完全可以工作需要调任行政系统,并且他的工作业绩出众,年龄也算年轻,再上一步也是大有希望的,所以有可能威胁到某一个条件与他差不多。
但是很忌讳杨伯伯的政治潜力的人,这个人应该是有着与杨伯伯同等或者相近地位的政界人物,至于谁有可能是这个人,我就没有办法推断了。”我先提出了一个猜测,这个假设在政治斗争里很常见。
“说得好,不过这个基本上不大可能,你杨伯伯是个很正直的人,对官场上的歪门邪道一直嗤之以鼻,再加上这一届的市委领导对他并不是很看重,近些年来早就对仕途心灰意冷了,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企业运营上,再进一步不是没可能,但那个是很长远之后的事情了。”
梅妤很果断的否定了我的第一个结论。“另一类就是商业上的敌人了,东方建设在本市是前三的房地产开发商。
并且拥有国企身份和政府渊源,历年来在各个土地拍卖和地产开发中,必然会与其他企业产生纠葛和矛盾,商场即是战场,杨伯伯或许是被某一个在商业上败给东方建设的人暗算了。
或许是有人瞄中了东方建设的优质资源,想要借此手段来达到目的也未必可知。”我小心翼翼的提出了另一个假设,虽然掌握的信息很充足,但我并不想这么早就披露给梅妤知晓。
“看来你知道的东西可不少啊,这些都是你海外留学学到的?”梅妤不禁有些动容道,不过我总觉得她末尾那句话略带讥讽之意。
“梅姨过奖了,我只是随便乱猜罢了,世间的大多数事情都是可以串联到一起的,只要你善于观察和思考,总会找到那条连接线。”
我轻松的耸耸肩,洒然笑道。“第二个可能性应该蛮大的,这些年东方建设越做越好,接手的项目体量也越来越大,说不定有可能损害了某些人的利益也说不定,问题是怎么找到这个人呢?”梅妤轻皱眉头道。
“梅姨,你知道三港集团吧?”我有些试探的问她。“知道,这是本市首屈一指的地产集团,无论市值还是土地储备都是我们的好几倍。怎么?这事情与他们有关。”梅妤反问道,从她的表情上看,这个名字对她的震动蛮大的。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有看到过一条新闻,上面说三港集团在今年上半年曾经向东方建设提出购买一块建设用地的要约,但是这件事情最终并没有成功,梅姨你知道这个事吗?”我继续试问她。
“嗯,这个我知道,你杨伯伯有跟我说过,这块地是为市里要举办的国际博览会做场馆设施的,项目的设计方案已经出来挺久了,一切都本着弘扬中华传统、展示我市人文历史出发,所以请的都是国内顶尖的设计师,目的就是为了让具有世界水准的国内建筑设计得到一个展示的平台,为中国文化创造力在这次国际盛会上赢得更多关注。”
“而三港集团提出来的方案则是重新聘请国际知名设计师,打造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地标建筑,风格上追求建筑的独特性和新奇。
并且在博览会结束后将其用作商务开发,而这几点都得不到你杨伯伯的认同,三港方面也强硬的坚持自己的方案,所以双方的谈判很快就破裂了。”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是,三港集团在短短的几年内迅速发迹,除了本身掌握了大量土地资源外,还擅于借助政府的强制力完成安征迁工作,经常让公安司法等强力部门出面,帮助他们处理那些钉子户和上访群众。
而且从不承担相应的社会保障义务,所以他们往往可以用很短的时间将楼房建好,期间各种加急赶工行为层出不穷,建筑物的质量往往没有达到标准,你杨伯伯要想把博览会的这个方案做成经得起历史考验的建筑,要为淮海市留下一段砖石砌成的博物馆,所以对于三港集团方面的介入十分反感。”
“他在否决这个合作方案之前也做了很久的利弊权衡,三港集团拥有的财力和影响力的确可以让项目更快建成。
但是我们一直认为建筑是百年大计,三港集团急功近利的做法最终会损害到淮海市这座国际性大都市的声誉,以及两千万市民的税金和期望,一直以来他在拿不定注意的时候都有找我,让我帮助参详一二,我最后支持了他的观点,所以这件事我比较清楚。”
梅妤谈起这桩建设项目的时候,神情变得十分凝重,但是可以看出她对自己的丈夫是充满了信心和爱戴的。“那么,你认为杨伯伯这次被人暗算,幕后的操纵方是三港集团吗?”梅妤反问道。
“梅姨,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华汇区人民检察院是谁管的?”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过来问道。
“华汇区人民检察院是地(市)级检察机关,它的上级部门当然是淮海市人民检察院。”梅妤对于我的发问并无反感,她很配合的回答了我的问题。“那么,淮海市人民检察院又是谁管的呢?”我继续问下去。
“淮海市人民检察院是省一级的检察机关,按照法律规定,应该是最高人民检察院或者淮海市人大,不过…我们具体国情实践中,同级的党委往往可以直接干涉检察院的工作,特别是分管政法工作的政法委书记…”
梅妤边皱着眉头,边按照我的思路推论下去,她说着说着好像想到了什么似得,一对美目瞬间光芒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