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妤意有所指的轻轻摇了摇头,她又补充了句:“有时候就算是百分百,碰到一些场外因素的话,你也是无可奈何。”
我又默然了,虽然我心里有一万个冲动想帮助她,但以我的能力去打打杀杀没问题,碰上这种很专业的法律领域的难题,我真是不知如何下手是好。
这时,茶壶内水已平口,梅妤盖好壶盖,然后提着温壶继续用开水浇洗着壶盖,使茶壶内外温度保持一致,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轻柔而又毫不拖泥带水,配合着她专心致志的神态充满了令人望而生敬的美感。
“你杨伯伯这个案子,居然能够牵扯到这个地步,挺出乎我的意料的,以检察方的能力能够挖出这些口供我并不奇怪,但是像世纪汇通这样主动交代行贿行为的,实在是很少见。”
“而且,世纪汇通这个古月拿出的那份合同,白纸黑字的还有当事人的签名,这在法庭上是非常有杀伤力的一个证据,如果没有办法消除这份合同的效力的话,我们这个案子基本上是无望了。”
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下午我在旁听的时候就想到了这点,但梅妤好像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所以我也不敢开口询问。梅妤用温壶里的开水冲洗了一遍茶杯,然后再用原来茶海里的老茶汤重洗了一遍。
然后她提起茶壶悬在茶海附近,然后绕着茶海做圆周运动,期间微微倾斜茶壶,一股带着浓香的茶汤便缓缓倒入茶海中,我猜想她这么做是为了防止茶壶底的水漏进茶海导致串味。
“这个合同的具体细节我们暂且不提,你下午也听到了,要消除这份合同的效力,唯一的办法就是证明它是用于支付薇拉酥的设计费。”
“嗯,我记得这个薇拉酥是杨伯伯的好朋友,让她来出面帮忙杨伯伯应该不成问题吧?”我见梅妤渐渐将话题转入关键的地方,试探性的问道。梅妤把两个茶杯一字儿摆开。
然后提起茶海巡回浇注,但她每次都是一点点的注入,并没有一次性将并不大的茶杯加满。“呵呵,我下午在律师团面前说的那些话,其实是为了安抚他们,以免他们带着畏惧心理上庭。”
梅妤嘴上说着,纤手却一点都不含糊,她持壶一点一点的给两个茶杯逐次添茶,最终达到两杯高低一致、浓淡均匀,肉眼几乎看不出一点差别。
“这么说来,薇拉酥那边还不是很稳妥了?”我慢慢有点明白了,不过梅妤起先的表演真是毫无破绽,连我都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何止是没稳妥,现在连她人都没有见着。”梅妤淡淡道,她双手轻轻举起一个茶杯,极为优雅的送在我面前,示意我可以品尝了。但她自己却不急着品尝,而是把茶杯举至鼻尖,轻皱着白皙纤细的鼻翼,细细的嗅了一嗅,好像沉浸在茶香中一般。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薇拉酥不肯帮忙,所以故意躲起来了?”我从梅妤手中接过茶杯,举在脸前奇道。
“这个就要从头说起了,算起来我们认识薇拉酥也有十几年了。”梅妤端着茶杯悠悠说道,她的一对美目有些迷离,好像陷入回忆中似的。
“薇拉酥年纪比我大一点,她的父辈原本也是共和国的高级军官,不过她母亲却是一位归国华侨的富家千金,在东南亚拥有庞大的家产,建国后不久国内政治局势风云变幻。
由于她妈妈的出身和海外原因,在那段疯狂的时期内,她父亲在政治和事业上受到很大牵连,为了妻子的安全着想,她父亲就想方设法将妻女送出国外,所以她的童年是在美国的西海岸成长的。
直到那次震惊中外的意外事件发生后,她们才得以回国探亲并且一家团聚,而我先生的父亲跟她爷爷当年都是黄埔四期毕业,两家的关系一直很好,所以薇拉酥在6岁的时候就认识我先生了。”
“后来在她快上高中的时候,国内开始改革开放搞经济建设了,她父母却因为种种原因而和平分手了,她母亲离婚后也就带着她到了美国定居。
之后她一直在美国念书,从康奈尔大学毕业后,她就开始建筑设计的生涯,凭借着她的天赋很快就成为国际上小有名气的设计师,但她这个人脾气有些奇怪,一般的设计项目很难请得动她,而我先生也是因为世交的关系才把她给请来。”
梅妤缓缓的将这个故事说来,虽然从她的语气和神态看不出什么,但是我隐隐觉得这个薇拉酥跟她丈夫应该不是普通的朋友那么简单,这也解释了梅妤为何提到薇拉酥的时候很为难的样子。
“问题就在于她的怪癖上,她不知道在大学期间受了什么反世俗的思想流派影响,从此敌视一切现代文明的成果,不但她设计的项目一律取材传统的建材和施工技术。
而且在日常生活中也是摈弃一切文明产物,所以她一不用电话二没有email,除了她的助理没有人可以找得到她。”“如果这个人找不到的话,杨伯伯的案子怎么办?”我听出梅妤话里的意思了。
“所以,我今天正是要拜托你一件事。”梅妤扬起臻首,那对精光内蕴的美丽眸子对上我的双目。
“什么事,梅姨你请说。”我毫不示弱的迎上梅妤的目光,全面展示着自己的坚定和自信。“这一段时间,我通过很多关系,总算联系上了薇拉酥的助理,我们花了不少手段,才让他透露了薇拉酥目前正在云南的香格里拉度假,但他是无法为我们去疏通这件事的,况且我也不放心将事情托付给一个陌生人,然后…”
梅妤娓娓道来,说到此处停顿了下。“你是想让我去找到薇拉酥,并说服她出面为杨伯伯作证。”我基本上明白梅妤的想法了,主动开口接上她的话。梅妤那双美目透露出极大冀望盯着我,缓缓的点了点头。
我举起茶杯送到嘴边又停住了,心里头有些迟疑不决,若按平时,梅妤如此亲启玉唇求我帮忙,我是怎么都不会推辞的。
而且我真心实意想要为她做些事,但是前不久我刚刚与妈妈突破了那层禁忌,母子俩目前正处于极为甜蜜的阶段,这个时候让我抛下妈妈在家中自个外出,实在是很难放得下心来,这让我举棋不定,沉吟良久。
“梅姨也知道这件事可能让你比较为难,但是思前虑后,总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没奈何,只好向你开口了。”“嗯,我是想,以梅姨你的身份和口才,去跟薇拉酥交涉不是更好吗?”我小心翼翼的看着梅妤眼神问道。
“呵呵,如果能这样就好了。”梅妤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摇了摇头道。“实话对你说吧,如果我去找薇拉酥,非但不能说服她,可能连她的人都见不着。”“为什么呢,薇拉酥不是跟杨伯伯家是世交,你们应该都比较熟悉是吧。”
我提出自己心头一直怀着的疑问。“哎,就是这个熟悉惹得祸,我也不怕你笑话,你杨伯伯跟薇拉酥从小青梅竹马,她可能一直都对杨伯伯心怀爱恋,后来我们相恋结婚之后,她就减少了与杨家的走动,而且对我的态度一直不是很好。”
梅妤一直平静如水的玉容上罕见的出现了一丝波动,好像提到薇拉酥这个名字触动了她记忆中不想面对的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