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听到炎朱重伤,不禁呼吸一窒,又觉麓青竟描述得云淡风轻,更明了了当日炎朱的话并非单纯自暴自弃。
李傅冷冷道:“把刺客带去廷尉那里审问,没透露出是谁派来之前不许让他死掉。召琼王府的大总管进来。”
痛,浑身都痛。
像是已经死??过一回,全身被撕裂后又重新拼凑,痛得支离破碎。可是身体却是暖的,不用睁眼也知道自己躺在那温香软玉的房间。是了,因为自己终于服了软,像狗一样摇尾乞怜,所以他又把自己救活了回来。
炎朱缓缓睁开眼,却看见一张陌生的脸。
“你醒啦?”那小童欣喜地道,“你别乱动,身上的伤重着呢。你先躺着,我去通知王爷。”说完那人就跑了出去。
王爷?哪里来的王爷?是指太子吗?
哦不对。
炎朱这才反应过来,这里哪里是江南的行宫?那个太子也早已成为当今天子。这里是王爷府?那自己最后昏过去前遇到的那帮人应该是琼王府的人吧。也怪自己有点急功近利,以致大意中了埋伏,差点就命丧在那些刺客手上。幸好总算留了一个活口,现在不知已经送去李傅那里没有呢?
就在炎朱忙着理清思绪的时候,那人口中的“王爷”已经进来了。他不但阻止了炎朱的行礼,还握着他的手热情道:“你好生躺着养伤吧。我们赶到时刚好看见你把那最后一个刺客制服,那招使得端是精妙绝伦。你是皇上身边的侍卫吗?本领真大,等你伤好了定要指点一下王府上的人。”
炎朱禁不住在心中嘀咕,他可是在性命相博的,这小王爷倒像是看街头杂耍般轻松。不过也难怪,这琼王李宏是先王的幼弟,比李傅还要小上几年,听说不但祖皇帝和先王疼爱,连着李傅小时候也是对他各种照顾的。因他母妃崩殂解忧三年,是以从没在不落京见过,这次祭天也没让琼王府参与。
想到此处炎朱不禁有些发怔。李宏眉目间和李傅有些相似,却丝毫没有李傅的艳丽阴鸷,反而有些少年人的天真心性,说起王府上的武人来滔滔不绝,谈起炎朱制服刺客的情形来向往不已,简直差点就要拜师学艺的模样,在波谲云诡的皇家中也算是难得的真性情了。
“王爷过奖了,”炎朱道,“这是奴才身为侍卫的职责所在而已。”
“诶,什么奴才不奴才的,”李宏摆摆手道,“皇宫里那套无需用在我琼王府,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炎朱低下头,掩过了眼中闪过的暗淡:“炎朱。”他真正的名字,那人一天不赐还他,他就不能用。
李宏稍愣,“炎朱”一听上去就不像爹娘会帮孩子起的名字,但他毕竟是王爷,虽然不知道具体模式架构,皇帝下有名为御雀的影卫组织倒是听说过的,便也没有多问。
此时,刚刚跑去通知李宏的那个小童又奔了进来道:“启禀王爷,大总管终于回来了,还有皇上也来了。”
李宏开心得拍了一下手掌:“甚好!本王也很多年没见过皇上啦,这次也正好聚聚旧。炎朱你先继续休息,你受了伤又立了功,皇上必定不会怪你没有去迎驾的。”说着就乐呵乐呵地出去了。
炎朱不禁失笑。
李傅外柔内悍,他身边的人都知道他实质的阴鸷心狠喜怒无常,也就这个自小就被封王遣地的小皇叔,还停留在儿时的记忆而对他由衷欢迎吧。讽刺的是,琼王府表面远离权力之外,背后却一直是迦懿太后牵制李傅的一张底牌。李宏逝去的母妃与太后同出自张家一脉,张家以丞相张末为首,下面党派千丝万缕,表面上是当年辅助李傅登位的太子党,实则都是太后的人,一旦李傅失控,另立这个更易控制的王爷为君也是有可能的。
李宏胸无城府,李傅却是工于心计。他怎么会允许有把刀随时捅到自己呢?他现在甘于受制,只是时机未到,一旦有机会,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罢了,他们皇家的争斗,哪轮到他这个连名字都被夺去的奴才去操心呢?
“还以为你睡着了,在眼睁睁地发什么呆呢?”熟悉的声音打断了炎朱的胡思乱想。
炎朱吃了一惊,正要起来跪拜,却被李傅按了回去:“躺着吧,小皇叔说了好几次你受的伤很重,让朕不要怪你无礼呢。也是你本事,这么些时间就让琼王对你关怀备至了。”李傅带着浅浅的笑意说着,也说不清到底是阴是晴。
炎朱觉得似他话中有话,又似只是随口说说,一时不知怎么应对。看了看李傅身后,见并没其他人在,房门也关上了,想是李傅有话要对自己说,便问:“皇上,刺客招了吗?”
“朕命廷尉把他砍成三十六块,从手脚开始砍起,你猜砍到哪里的时候他招了?”
炎朱心中一跳,避过李傅的问题问:“招了谁?”
李傅脸上一沉,有点不悦地道:“招了龙鹏飞的名字。说也凑巧,朕才刚拿到这个名字,他就自杀了,还留书招认跟夷人私通,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跟北幽节度使丁点关系都没有。”
龙鹏飞是北幽边境一名守将,虽不是微不足道的人,但李傅自然更希望那个名字是张末的门生,北幽节度使俞呈之。
“皇上韬光养晦多年,也不急于这一时。虽然没证据显示跟俞呈之有关,但毕竟是他得力的将领出了事,他管治不力的罪是怎样也脱不了,调职什么的也不会有怨言。而张末的锐气也会因此而收敛,皇上此刻办事也定会顺利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