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还是个心性爽直的臭小孩,每天到父母摆的小摊里玩耍或者帮点小忙。那是一档卖豆腐花的小摊铺,做点糊口的小生意,有天却忽而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他们为首的那个小公子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模样,长得风流秀丽,可是举止神情却是非常轻佻霸道,显然是什么达官贵人的子弟。
这样的贵人,怎么会来这样一个路边小铺吃豆腐花呢?想也知道,是为了他那个脸容俏丽的姐姐。他姐姐比他年长四年,是在祥安大街上有名的小美人,经常也会有人为了看这位“豆腐西施”来吃豆腐花,可这样光天化日明目张胆地色迷迷盯着看,他还是第一次遇上。
最可恶的是,那个富家子不但看,居然还趁姐姐来放下豆腐花的时候摸了她屁股一把,把她吓得又惊又羞,却是不敢指责。她懂不得罪权贵,年幼的炎朱却不懂,他立马就跳了出来指着富家子大骂道:“臭流氓!你干嘛欺负我姐姐!”
富家子摇摇折扇,笑道:“你哪只眼看见本公子欺负你姐姐?”
“我两只眼都看见了!”
“哦?”富家子凤眼一眯,“看来你两只眼都有问题,来人,帮他挖了。”他轻飘飘说着,仿佛根本不是什么事儿,然而他身后的那些仆从,立马就把小炎朱捉了起来压在桌子上。炎朱父母亲来挡,却是哪里挡得过那些练过功夫的彪形大汉?眼看着他们真的去找刀子准备挖炎朱的眼,吓得带着女儿??跪下朝富家子不住叩头哀求。
富家子轻笑着对“豆腐西施”道:“不想他们帮忙也可以,你让本公子亲一口吧。”
炎朱姐姐满脸通红,既羞且怒。刚才一闹,路过的人都在围着看热闹,她一个黄花闺女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男人亲了,以后还怎么见人?更别谈嫁上好人家了。
富家子见她犹豫,淡淡道:“别说本公子欺负你,不愿意也可以的。”说着扭头对仆从们道,“你们光压着不动手干嘛?!本公子赶着回家呢!”
姐姐急道:“不要不要!我答应你便是了!”
富家子这才制止了仆从,笑着道:“可是你自己愿意的哦”说着捏着她的下巴,当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亲了她脸颊一下,亲完还咂咂嘴道, “什么'豆腐西施',不过如此嘛。”说完大笑着,摇着折扇扬长而去。
姐姐被他轻薄完还遭嘲笑,羞愤得掩面痛哭着往家里的方向跑去。早被吓呆的小炎朱看着姐姐的背影,还不知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只知道那个富家子肯定是做了更过分的事情,还想继续骂,却被娘亲捂着嘴骂道:“臭小子,还嫌惹不够事吗?!回家这事记得不要再跟姐姐提了,就当没发生知道吗?!”
虽然心里不忿,炎朱还是听娘亲的话的,就当这茬没发生过的,没想到,心里气没有消的却是那个富家子。直到他第二次落到对方手里,直到对方把他扔到这个弱肉强食的御雀阁中,他才知道,原来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朝太子。
炎朱一口气把儿时的记忆说出来。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天会跟别人袒露这些,因为能卖命当御雀的人,谁命中没有半点委屈辛酸?他并不想用这些博取同情,更不愿意为自己以色侍君找借口——其实朝颜说得对,他若真是风高亮节的人就会宁为玉碎,只是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年幼率直不畏权贵的小孩子,是他自愿卑躬屈膝向皇帝摇尾乞怜,希望对方高兴就会让自己跟家人团聚。
麓青听完后,悠悠叹了口气:“炎朱,你太傻了。即便让你成功盗出户籍册,甚至真的逃得出这重重宫墙跟家人团聚,之后你又怎么办?带着他们亡命天涯,让他们陪你一起躲避朝廷的通缉,惶惶不可终日?你要知道,你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但是你逃走了,就是对皇权,对禁宫规矩的一次莫大挑战,皇上是不可能放过你们一家的。一本户籍册不会让你成功还籍,只会成为辨识你通缉犯身份的催命符。”
炎朱怔住了,他自己是有了亡命天涯的决心,可是他的家人呢?他的家人恐怕早以为自己死了,能否还能接受自己都是未知数,更何况要陪着自己逃命呢?他只心心念念那本小小的册子,却忘记了命途不在那册子上,而是在李傅的一念之间。
“可是……我又能怎办,难道真的只有死了才自由?”炎朱颓然。
麓青忽而握住了他的手,他脸容平凡,然而此刻眼中却有让人不禁信赖的光芒:“皇帝也并非任何事都可以随心所欲,在这宫中暂时还有两个人可以左右他,只要利用他们,你就可以逼得他在不知不觉中就范。”
第三章 春花秋月何时了
“啊啊啊……皇上嗯……哈轻点……疼呜……”
御侍廷内又在光天白日之下传出淫秽不堪的声音,王鸿和自己一起站岗的侍卫们对视一眼,眼中的嘲笑、鄙夷、厌恶等心照??不宣。别说是御侍廷这种御前侍卫平日居住和训练的地方,就算是内宫中,也没见过哪位妃嫔会大白天的缠着皇上行房事的,这个所谓“贴身侍卫”还真是无耻下贱。
不过话说回来,御前侍卫作为保护皇帝周全的最忠心而又武艺高强的队伍,一向是从家世优秀清白的子弟中,经过冲冲考验选拔而上,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炎朱,要不是用这种不干不净的手段哪能挤进来?不过是皇帝厌倦了娈童相公后换种花样儿而已,从这点来说,这个炎朱反而是“尽忠职守”吧。不但哄得皇帝让御侍监把自己的院子让出来给他住,还三岔五天就带着赏赐来看他,这不,现在又来宠幸他了。
然而王鸿却不知道,那个叫得正销魂的炎朱,正坐在房中的桌子前,自己一个对着门口叫喊。桌子上放着几块木板,方便他不时敲击摩擦,以便作出床板“吱呀吱呀”的声音。炎朱曾经在床事时被李傅用各种手段强迫说出不同的话,可他没想到原来最难的原是明明没事发生,却要装作喊叫的时候。以前听说应祥楼里有个口技艺人,堂中不过一桌、一椅、一扇、一抚尺而已,却能模拟出夫妻猥亵、婴儿啼哭等场景来,听者如临其境,改天自己要是出宫办事,该好好学习一番才是。
“嗯哼……啊啊……不要了……”炎朱一边捏着嗓子喊,一边转过头,看向屏风后书桌那边。那边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穿着黄袍的天子,一个是穿着太监服的朝颜。
炎朱不禁感叹,同是穿上太监服掩人耳目,怎么自己那时穿起来就是一个奴才,而朝颜则还是那么圣洁呢?
自灵山立功归来,朝颜朝中地位提升,而丞相张末的气焰却因龙鹏飞事件而不得不有所收敛,跟张末同气连枝的迦懿皇太后自是气有不顺,寻了机会就到朝颜所住的朝安宫去冷嘲热讽。
“那个老太婆!还真当自己是朕的生母了!”暂时无法正面跟太后冲突,只能背后生闷气的李傅气得把杯子摔在地上。
蔡乐躬身道:“圣上息怒。恕奴才多嘴,其实朝大人家世清白,幼时代君为质在先,归来辅助有劳在后,又有灵山捉拿刺客查出内鬼之大功劳,以太后一人之非议,还不足以动摇到朝大人的安全,圣上怕的,是朝臣悠悠众口都容不下朝大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