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傅叹了口气:“知朕者,莫若蔡乐你。枉朕贵为天子,怎么想保住一个人都如此艰难?”
“所谓关心则乱,圣上事事以朝大人为先,才一时慌了心神。而朝臣们却正正是怕圣上会如此,他们毕竟跟朝大人相交深浅,自是不相信他并非一个仅仅以色侍君的弄臣。圣上何不削弱他们对朝大人是后宫之人的观念呢?”
李傅皱眉:“爱宠其他妃嫔、宦官之事朕做得还少吗?可他们针对的还是子夕,他们分明就是见不得子夕好。”
蔡乐摇头道:“无论圣上之前爱宠的妃嫔、奴才有多少,可是能得圣上怜惜的男臣,就只有一个啊。”
李傅恍然:“你是说,我??要找另一个人,一个让他们觉得比朝颜更具威胁力的人。”
“圣上英明,奴才才想了个大概,圣上立刻就想到要怎么做了。”
李傅抚掌大笑:“那这个人一定还要有一定能力将来可以站在高堂之上才行,刚好朕就养了一个。”说着看了看那个在一旁站立随侍之人。
当时炎朱就打了个冷颤,知道那个倒楣的人肯定是自己了。果然,之后李傅就把他升三级,占了御侍监的院子,立马把禁宫内外的妒忌仇恨都引了过来。这还不算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李傅跟朝颜见面,都要用这种找他打掩护的形式。外面都在说他龙恩正深,其实他真的只是个看门儿的啊。
不过正因为如此,炎朱也难得地见到李傅的另一面。以往他只是御雀值班的时候,不时听过李傅在晚上跟朝颜无赖求欢的对话,却没见过白天他跟朝颜是如何相处的。但见他那俊秀的脸,阴鸷之气竟柔和不少,虽似在跟朝颜谈论什么朝政问题,眉宇之间却依旧散发着宠溺温情。他现在只是随意地握着朝颜的手,并无任何猥亵之举,却让人觉得,满满都是信赖与爱宠。
两人忽然站了起来,似是谈话结束。炎朱连忙把自己的目光收回,并开始为自己的口技“收尾”。朝颜朝他那瞅了一眼,一本正经的他也不禁失笑,摇摇头从侧门离去了。目送朝颜离开后,李傅清了清嗓子,对炎朱喊道:“别叫了,难听死了,过来。”
炎朱心道你有本事你不叫一下?脸上却是恭恭敬敬的,迅步走到李傅跟前:“皇上有什么吩咐?”
李傅从袖中抽中一封满是皱褶的信函,显然是曾经被折成小筒状的飞鸽传书。他把信递给炎朱,道:“你看看这是什么?”
炎朱打开一看,只见里面写着的东西扭扭曲曲,有点像图案,又有点像文字,惊道:“这难道是夷文?”
李傅点头:“正是。是在灵山行馆时,陆随枫刚好截获的,可是往信鸽飞出??的方向找去,却是搜不到人。朕找了人来翻译,内容竟然是直接写给夷人长的,是问他为何不听劝告,竟还派刺客来行刺。”
这下炎朱更为震惊:“皇上带去灵山的都是朝中有一定影响力之人,而此人不但在朝中有一定席位,还识破了皇上早有准备,此人真乃心腹大患啊。”
李傅微微一笑:“你为什么不认为是随行的侍从或者军人,而是认定必是臣子呢?”
“一般的近卫军和侍从都是按更期轮值,而且难以靠近圣驾。要潜伏在宫内接近皇上,一定要往高位上爬,而且这人既然直接听命于夷人长,心机手段都非泛泛之辈,一定会渗入高堂之上以成其阴谋之事。”
“哈哈,”李傅高兴地拍拍炎朱的肩膀,“举一反三,不枉朕调教你多年。”
他那些调教手段,炎朱想起来就心有余悸,却也只得赔笑道:“奴才谢皇上教诲。”
李傅突然敛了笑意,神色凝重起来。炎朱心中一跳,不知他为何忽而变了脸。只听得李傅正色道:“御前侍卫炎朱听旨。”
“奴才在。”炎朱立马跪下应道。
“这信未到达夷人之手,却有龙鹏飞伏法,想必是夷人并未派刺客来,行刺朕的就是天朝之人,此事不可声张,只能暗中调查。只是今有奸臣恶贼潜伏在朝,外忧内患,凶险万分。朕在此命令你,若有生变,无论如何,需得保住朝颜周全。”
炎朱一怔,不知为何竟冲口而出问:“奴才斗胆,敢问圣上一句,要是皇上跟朝大人同时遇险,而奴才的能力即便舍命也只能保住一人,奴才应该如何应对?”
李傅没想他竟有此一问,然而这个问题,他却早已问了自己千百次。他叹了口气,柔声道:“子夕。炎朱,即便是朕也有危险,你也要先保住子夕。”
炎朱心神一震。他没想到李傅竟会这样回答。没错,这个当朝天子为人阴鸷霸道,又极其好色无耻,可谓见一个爱一个。然而,这样的无耻之徒,却会不惜舍弃九五之尊的性命,也要保住一个人——这份感情竟是如此真真切切舍生忘死,世间那些相敬如宾的夫妻恐怕也未能做到如斯地步。
炎朱眼眶不禁一热,他感怀的并非李傅只爱朝颜,而是羡慕朝颜能得到这样感情。反观自己呢?谁会为他心疼,谁又会在意他是否周全。
“奴才领旨。皇上请放心,奴才一定拼死保住朝大人。”
秋高气爽,正是狩猎的好时节。在不落京东北方有一皇家猎场,每年秋天天朝皇帝都会带同武将、近卫军、侍卫等一同狩猎,今年还有守丧结束的琼王李宏加入,更加热闹。
李傅换上了束袖短衣,一把乌黑的长发全部扎起,骑着高头白马,显得英姿飒飒。他一声低喝,策马率先跑在前面,领着身后一大队队伍跟前方开路守候的琼王回合。
身穿白色短衣的琼王李宏离远看见烟尘弥漫,知道是皇上队伍来到,早早就跪伏在地。李傅来到他前面勒缰停定,下马亲自将其扶起到:“皇叔不必多礼。今日不在朝堂之上,我们只谈竞技,不谈君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