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什么变数能阻碍太子殿下呢?自己生母连同弟弟要杀自己,太子殿下察觉这样的事后竟仍能不动声息,将计就计,最后既不污了自己的手,又赢得以德报怨的好名声,还顺利把皇后娘家的势力都归为己用。”只是,赢尽名利地位的太子殿下呵,夜阑人静之时难道不会觉得寂寞如雪,寒冷噬骨吗?
太子放下酒杯,转过身来,抚掌大笑:“才教了你三年,倒是越发地聪明了。只是聪明如你,怎么也会着了那女人的道?她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勾引你?”
此话亦是点着痛处,少年低下了头:“可你并没有吃那些饭菜。”
太子冷道:“我有没有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确下药了。你竟然敢对我下药!”他站起来,欺近对方,“你知道你最错的是什么吗?你错在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你是我的奴才,若真想要她,就该跪下来求我!不过不要紧,本太子有的是方法让你学会怎么哀求!”
太子眼中暴戾的精光让少年一下子怯了。他后悔起来,自己为什么要去招惹这头野兽呢?因为讨厌他,怨恨他,所以趁着他难得受伤的机会加以挑衅,却忘记了自己的弱小,竟把自己送到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境地。
“放开我!不要!啊痛!放开我混蛋!”
……
“不啊……不要了!呜啊啊……杀了我吧!不要继续了……”
……
“不要让它过来!求求你!是我错!是我下贱!放过我吧!我听你的!我全听你的还不行吗?!”
……
冰冷的水倾盆而下,蚀骨的痛唤醒了昏迷的身体,让炎朱从久远的噩梦之中清醒过来。挂着水珠的睫毛微微颤抖几下,视线终于清晰起来。这里是诫律斋的刑罚室,前面站着的是廷尉陈其,而坐在他身后的椅子上,施施然喝着茶的老人,则是迦懿皇太后身边的太监高禄寿。
高禄寿原是元文帝身边的大太监,李傅登基后要扶植亲信蔡乐,高禄寿便很识相地主动卸去了内侍监的职务,只是跟在皇太后身边伺候。然而即便他身无品位,却有先王钦赐的丹书铁劵,加上皇太后的宠信,连李傅也要敬他三分。
“啪!”陈其挥舞着带着倒勾的长鞭,每次抽下去都要扯走一块皮,一晚下来,炎朱原本白皙的身子上已经没有多少好肉了,“说!到底是不是上大夫朝颜指使你行刺皇上!”
“咳咳,”干裂而苍白的嘴唇吐出嘶哑的声音,“我再说一边,我跟朝大人毫无瓜葛,一切与他无关。”
“好!那就看看是你的嘴巴硬还是我的手段硬!”
“没用的东西!”这都不知是陆随枫第几次被李傅如此责骂了,“一个宦官你都拦不住!你这个近卫军统领也不知怎么当的!”李傅一边骂,一边带着人马往诫律斋赶去。
来到诫律斋,只见那管理诫律斋的太监深知自己失了职,正跪在门口吓得瑟瑟发抖。李傅也知他不可能拦得住高禄寿,但心中终归恼怒,嫌他挡路般狠狠地踢了他一脚,便沉默着往刑罚室走去。然而,他们一行还没到门口,却见高禄寿、陈其等人迎面而来。
“奴才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们朝李傅恭敬行礼。
李傅刚才路上的怒气不知去哪儿了,露出慈爱的微笑道:“平身。高禄寿,这更深露重的,你不在母后寝宫伺候,跑来这孽障之地做什么?万一染了煞气伤到身子就不好了。”
“谢皇上体恤老奴,”高禄寿尖声答道,“老奴正正是奉了皇太后的懿旨办事。他老人家担心那些作死的小人屈打成招,特地命老奴跟廷尉来查看,以示公证。皇太后真是英明,果然有宵小将炎朱侍卫打得遍体鳞伤,幸得我们及时阻止,否则他小命就不保了。”
负手在背的李傅不禁握紧了拳头,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那还真是劳母后她老人家费心了。炎朱那个小奴才野性不驯,妄想私下出宫,以至于弄出这么大个乱子,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接下来,就交给朕处理吧。”
高禄寿行礼:“那老奴也回去宁禧宫跟皇太后复命了,奴才等告退。”
他们一离去,李傅的脸就垮下来。高禄寿这个老狐狸,三言两语就把私下越权审问的事推得一干二净,顺带还替自己领了功,偏生自己明知他胡说八道却还不能拆穿,真是憋屈——都怪那个该死的奴才捅了大篓子。
他沉着脸跨进刑罚室,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却依旧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中间的行刑架上,用铁索吊着一个软夸夸的人。他赤裸着的上身满是血色鞭痕,脸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气若游丝。
“奴才该死!”角落的一个诫律斋小厮看见皇上的脸色,吓得跪在地上猛地磕头。皇上对宠爱之人如何护短,看看朝颜以往的恩宠就知道,这个小侍卫听说早前风头甚盛,连朝颜都被冷落一旁,如今被如此作践,也不知有多少人要被迁怒呢。
李傅冷冷问道:“多少鞭?”
“啊?”小厮一时没反应过来。
“朕问你他们抽了多少鞭!”
“五……五十,不,六七十也说不定,后来数不清了……”小厮越说声音越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