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不相信。”
出了渡央宫的闻人燕失魂落魄。回过神的时候,竟发现自己又来到了清和宫所在的位置。烧毁坍塌的废墟早已清理掉,现今这里已长满了及腰的杂草。李傅没说,就没人敢碰这块地,就像没人敢问朝颜的尸首到底埋在哪里。
雕栏玉砌已随朱颜改。这皇家里的情,几曾深得过皇权阴谋?
冷风吹过,杂草“沙沙”作响,似夹杂着谁人的泣诉:“古往今来,侍君者……几人能得善终?这皇笼里的金丝雀,有朝子夕一个就够……够了……你是火之雀,本应自由飞翔。不要像我,困死在这……”
“我知道,我知道,可我……”闻人燕捂着自己的脸呢喃道。
其实闻人燕真的不想出宫。
那天的第二日,他又去了渡央宫。谁知李傅当真“言而有信”,在其他人退下后就把他推到墙边又亲又啃,还一脸“朕早警告过你你还是要来朕忍不住也没办法啊”的样子。闻人燕不敢挣扎得太厉害,怕一不小心就伤了他。可是李傅得寸进尺,整个身子都贴了上来。拉扯纠缠中,闻人燕惊诧地发现,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正隔着黄袍抵着自己的腿间,吓得再也顾不得礼数罪责,猛地把李傅推倒在地逃了出去。之后他不敢再去,只是再三叮嘱蔡乐,要是皇帝病发一定要告知自己。
也不不知是真的没事还是蔡乐又受了“瞒着自己”的旨意,渡央宫一直没人来传召过自己。闻人燕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生怕又像上次般自己一出宫就有意外,是以例休越发不愿出皇城了。然而今天是麓青的邀约,他又不便推辞,毕竟,麓青是他现今宫中唯一的朋友。麓青前两个月去执行任务了,刚刚才归来,怎么也得喝上几杯。
奇怪的是,麓青并没有带他到酒坊茶楼,反而往郊外走去,难怪要骑马。二人一前一后策马至郊外五里,又进了山。先是上了半山腰,然后又转到一个山谷处,才看到了目的地的样子。
幽谷之中,有一飞泉倾泻而下。泉水旁筑着一间青竹而建的房子。房子不算很大,却很是别致。廊前种着幽兰雅菊,窗户则挂着绣鸟薄青纱,看上去像是什么隐士的居所。麓青招呼闻人燕下马,然后由着它们在门外吃草。他熟门熟路的,领着闻人燕上前,门也没敲就径直走了进去,在厅中坐下。
闻人燕疑惑地看着麓青跑到厨房里拿了两壶酒和花生米出来,问:“青哥,这里是你外面的屋子?”麓青是公孙爻的养子,平时自是跟着义父住在御珍阁中,跟一般御雀睡的地方又有所不同。
麓青笑着摇摇头:“这清兰雅筑是你的屋子。”
闻人燕一愣:“我的?”
“是啊,难道你当上近卫军左使了,还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吗?虽然说你大部分时间都要呆在军营中,可之后你姐姐找到了,难道你要她跟你住在男人堆里不成?”
闻人燕心中一跳:“我姐姐……难道有消息了?”
麓青点点头:“嗯,有点眉目了。皇上还没跟你说吧,听义父说,他是想找到了人再跟你说,免得你空欢喜一场。”
闻人燕有点不好意思地扰了扰后脑勺,李傅变得那么为他着想,他还真是有点不习惯。
麓青接着道:“不过在你姐姐回来之前,这房子还是有个女人打理比较好。”
闻人燕微怔,刚想问是什么意思,便听得内院那边传来脚步声。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一女子款款而来。她穿着淡素衣裳,云鬓上也没什么华贵饰物,仅仅插着一支木簪而已,却更显她肌肤胜雪,虽称不上是大美人,却有小家碧玉的清雅悠然。
麓青朝她招手道:“嫂子,这位就是我兄弟闻人燕。”
女子上前跟闻人燕行了一礼:“奴家陈白素见过老爷。”
“老爷?”闻人燕不禁皱眉,“青哥,这闹的是哪出?”
麓青让陈白素先回去内院,然后跟闻人燕说,“我都喊她嫂子了,当然是为你讨的媳妇啊。怎样?我知道你定是喜欢这种清清爽爽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娶妻了?!”闻人燕不禁有点不悦。
“哦?”麓青笑容稍敛,“那你是打算这辈子就只跟皇上拉拉扯扯了?”
闻人燕脸色一白,冷道:“你胡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你心里很清楚。”麓青边说边伸手抹过闻人燕嘴角的酒滴,拇指有意无意地擦过闻人燕的唇。
闻人燕背脊一僵:“你知道了?”
麓青沉着脸点点头:“我能知道,别人也能知道。皇上身边的眼线,有的连他自己也要故意留着的,你自是明白的吧。所以你心中到底盘算着什么?你到底还想不想离开皇宫?别忘了,你可是和她有过约定的。”
“……我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