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出乎意料之外,那人不但没有形容憔悴,反而正怡然自得地自斟自酌,连面前的青菜白饭也吃得津津有味,仿佛在吃什么美味佳肴。
李傅强压着怒意,皱眉问:“谁如此大胆,竟敢给你酒喝?”话一出顿觉后悔,这话在此事说来反而像是关心他了。
果然,闻人燕晃了晃包扎着的手腕:“他们怕我再划多两下。皇上放心,这点小伤对我来说不碍事。”
李傅冷笑:“今时今日,你认为朕还在乎你的死活?”
“皇上若是不在乎,又何必走这一趟。”
“朕不过看看你不惜使出这些妇人手段,到底所为何事。”
“奴才听说,成妃怀有身孕了。”
李傅心中越发烦躁,冷道:“原来是为了你那个出身低贱的姐姐。”
闻人燕垂了垂眸:“皇上轻贱姐姐本不要紧,可她现在毕竟是太子生母,太子的出身可不能轻贱。”
“你还敢提太子?!”李傅猛地把桌子上的东西扫落在地,指着闻人燕的鼻子骂道,“你的那点龌蹉心思,朕已经全都知道了!”想起当日在城楼之上,自己跟他诉说选中了闻人莺的原因,想起自己曾对他真心诚意,要与他共用天下,如今只成笑话,嘲笑自己是何等愚蠢。
闻人燕有点诧异:“你……你当真知道?”
李傅冷言相讥道:“你不想想自己的身份,也配?”
原来终是被看穿了。
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做了自己原来不屑为之之事,却始终不敢表明心迹,便是知道面前之人冷面冷心,再多的甜言蜜语亦不过是一时欢喜,唯有对那人才是真正的海誓山盟。
闻人燕低下头,掩下一脸落寞:“奴才也自知不配,然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李傅听得他大方承认,更是难受,满腔恼怒中又弥漫出一股酸楚,层层叠叠,又闷又痛。他咬牙切齿地道:“闻人燕!你竟敢……竟敢……朕不会让你好过!子夕因你受过的苦,朕会替他全部奉还!”
厚重的木门再次被关上,沉重的脚步声声声远去,那人终是离开了自己的世界。
“以色侍君,几人能得善终……”似是自嘲般,闻人燕呢喃起这句话。
冷风从天窗上灌入,炉里最后的星火,终是熄灭了。
春云吹散湘帘雨,絮黏蝴蝶飞还在。
转眼冬去又春来,外平夷人内除奸臣的天武帝励精图治,天下安康,然而随着护国大将军病重休养,这位天子的性情也似乎一天比一天阴鸷狠毒,喜怒无常,今天一个吏部官员因被弹劾帮自己的侄子谋了个县官之位,便被判了车裂之刑。
萧闲跪在御书房里,静静地等候李傅表态。也许只是一会儿,也许已经过了很久,李傅终于阖上折子,道:“做得挺好。”
萧闲不禁松了口气:“谢皇上。”
“起来吧,没什么事的话今天就这样了。”
萧闲却没有动。
李傅有点不耐烦:“还有什么事?”
“皇上,闻人大将军在宫中病养已有一段时日,虽然如今善贵妃荣宠无双,可时间一久,军中难免没人乱猜测,特别大将军北伐时的亲信……”
“萧闲呐,”李傅一边用杯盖拨弄杯子的茶叶,一边打断他道,“你以为你们两兄弟是为什么能代管军中事务的?”
萧闲背脊不禁沁出冷汗,磕头道:“皇上放心,属下等能处理妥当。”
“那就好,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