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傅摇头:“事到如今,你为何还要骗朕?君无戏言,即便你的心不向着朕,朕也不会动你姐姐母子的。”
李傅心里不禁嘲笑自己作茧自缚,当初调教炎朱的时候,曾经逼迫着他学会各种讨好献媚的话,可这违心的情话,即便再说一百遍也是违心的,又怎么可能有真情呢——怎么可能对伤害过他的自己有真情呢?
李傅从怀里拿出一块蚕丝手帕:“好好再睡一觉吧,睡醒了之后,世上再无炎朱,也没有闻人燕了。”
闻人燕挣扎着要躲开,可是服了化功散的他根本抵抗不过李傅,被压在床上动惮不得,他声嘶力竭地吼道:“你不能抛弃我!除非你直接杀了我!否则我一定会回来!我会用你教的兵法攻破你的皇城!烧掉你的皇宫!……”浸了迷药的手帕压上他口鼻,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待对方完全昏睡过去,李傅才松开了那按着手帕的手,却发现连指尖都在打颤。他凝视了闻人燕的脸一会儿,终是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像生怕惊动了熟睡的小鸟般轻轻在对方的额上吻了一下——只是一下,怕只是停留久了那么一点,自己就会因食髓知味而反悔。
他从床上下来,走出房间。房外只有蔡乐一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李傅道:“可以了,带走吧。”
蔡乐不禁道:“皇上,您想清楚了吗?非这样不可?”
“非这样不可,不然,朕会毁了他的。”
作为王者,他不能宽恕欺瞒自己的人;作为主人,他无法容忍对方只是虚情假意委曲求全;而作为情人,他怎忍自己的阴鸷扭曲了其原来的本性?
——死在他手上的人,已经够多了,他要他好好活着。
天权八年,天武帝以体恤百姓负担为由,下旨要求琼王宏削减琼凉军人数。
天权九年,琼王宏怠旨不从,天武帝以“拥兵自重,抗旨谋逆”的罪名下旨肃清,同年,琼王宏以皇叔的身份,张旗号“除昏君,保国祚”,宣兵谋反。
天权十年,双方胶著于永乐一带,互有损伤,僵持不下。
梨花树下的男孩总角尚幼,一把短剑却也舞得似模似样。伴着春风习习,落花绵绵,竟也依稀映着那人英姿潇洒的影子。
一年又到落花时,落花时却不逢君。
脸上多了些许沧桑之气的帝王叹了口气。两年前,江南的人请罪说闻人燕失踪的时候,他并不惊讶。在他做了到江南后就停止给闻人燕服食化功散的决定时,他便猜到,以闻人燕的本事,江南的人是看他不住的。
鸟儿终于飞走了,从此天涯海角,两不相干,不正是他要送走闻人燕的原因吗?可每当看到李炎,他又总是忍不住忆起那个倔强又爱耍小聪明的小奴。常言道外甥多似舅,李炎还真是越大越像他舅舅了。李傅想起当初便是为了这个原因而生下李炎,心中既是欣慰又觉酸楚。
“禀皇上,军中传来急报。”蔡乐道。
“宣至御书房。”
李炎听到声音,收起了剑,眨巴着一双大眼道;“父皇,你又有国事要忙了?”
李傅摸摸他的头,道:“今天又不能跟炎儿一起用膳了,炎儿会怪父皇吗?”
“父皇以国事为重,是个好皇帝,炎儿会努力学习,将来为父皇分忧。”
连乖巧懂事会说话这点也是那么相像。
李傅笑着夸奖了一番,才疾步到御书房召见信使,没想到却是坏消息——永乐失守了。
李傅不禁拧紧了那漂亮的剑眉。永乐一失,便再无要险阻隔,琼凉军可以长驱直进,剑指京城。他真是太低估这位小皇叔了,本以为以天朝如今实力,拿下琼凉卓卓有余,然而战事开始后才发现,琼凉军的实力远比他原以为的要强得多,显然,李宏这些年来都是在韬光养晦,装蠢卖傻。
“哎,那个铁面将军也不知何许人也,我们战无不胜的天罡战阵,竟也被他破了。”信使感叹道。
铁面将军是开战后突然冒出来的一号人物,本来李傅他们是猜李宏会派跟随自己多年的罗用当主帅的,没想到却是一个情报上从来没出现过的人。此人年龄性命来历不祥,在人前时总是戴着一副铁面具把半张脸挡住,只露出鼻孔和嘴巴,人称铁面将军。这人不但勇武,用兵之道更是比罗用高明几倍,因此李傅本以为能迅速搞定的平琼之战,竟变成胶着的状态,甚至如今竟渐显劣势。
李傅仔细沉吟,忽地一个激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