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落下,坊间花楼纷纷掌起红灯。
莺声燕语,琴声嫋绕;骚人词客,杂还其中。
「两位爷,这边请。」
倚翠苑里的老鸨将严玉阙和刘琦两人引入临水而建的小楼,涂得鲜红的嘴唇一张一合,从他们两人进门起就没停下来过。
「我这倚翠楼里的姑娘个个都芳艳绝色,尤其是咱们素心姑娘,每天要见她的公子爷哪,真是从京城大街的这头排到那头……」老鸨做了个很夸张的动作,「再从那头绕回这头。」
严玉阙没出声,脸上的表情沉着,看来有几分不悦,大约是被老鸨呱呱的给吵得心烦了,略略皱眉,掏出一锭十两的金锭递到老鸨面前,然后在靠着雕拦这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微微侧首,视线落在搭在湖心的戏台上。
刘琦还不急着落座,而是问道老鸨,「素心姑娘什么时候登台?」
「素心姑娘啊还在梳妆呢,要不我给两位爷先找其他姑娘来伺候着?」说罢,转身朝着楼上喊道,「红玉~红珠~快下来~」
楼上传来甜软的应答,「哎~就来~」不一刻,两道婀娜身影从楼上下来,迎着严玉阙和刘琦而去。
「两位爷看着挺面生的,是第一次来吧,要不要红玉先给两位爷弹个小曲儿?」
「红玉姐姐弹琴,我就给两位爷唱一段吧?」
严玉阙回过头来扫了那两个花娘一眼,眸色沉冷,看那两个站在那里的妆容艳丽、曲线玲珑的姑娘的眼神就好像看方才庭院里那些芳香四溢的花朵,不夹杂任何的情感。
老鸨大约是第一次见到进了青楼楚馆却看来丝毫提不起兴趣的人,那两位姑娘也是站着面面相觑,刘琦赶忙打圆场,给那两姑娘一人塞了一锭银子,然后对老鸨道:「我们就是为了看素心姑娘跳舞的,老板您去招呼其他人就行了。」
倚翠苑的素心凭其精湛的舞艺名贯京城,据说其舞艺不在当年的太后之下,更甚于如今的流云郡主,又生得一张国色天香的绝世容颜,有人不惜一掷千金就为了买下她一支舞一睹其真容,但她只是每晚出来献舞一曲,远远的在湖心戏台上,绝不接受任何人的邀约,更没人能亲近其身。如此恃才而骄、拒人千里,却换来更多人的钦慕。
刘琦那样说完,老鸨瞪大了眼睛就差没把「奇哉怪也」这四个字写在脸上了,不过既然客人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便撵了那两个拉下脸来、面露不甘的花娘回去楼上。
耳边清静了一些,严玉阙蹙紧的眉头才稍稍舒敛开,蜷起手指敲了敲桌子,「你应该知道的,我最讨厌这种脂粉香气熏得死人的地方,所以不清楚你昨晚说的到底是何意思?霓裳羽衣怎么会和这种地方搭上关系?」
刘琦挑了一下单边秀眉,用猜测的语气问道:「大人不喜来这种地方,难道是……更喜欢南馆?」
谁想刚一说完,对面严玉阙猛地一掌落在桌上,「啪」的一声响,震倒了桌上的杯盏,醇香的酒水流了一桌,其他桌的客人纷纷回头朝他们这里看了过来。
刘琦半张着嘴,一时不知该回什么好,那边严玉阙也是愣了一下,拍在桌上的手指蜷起来紧紧握成拳头。
就在气氛陷入一片尴尬之中时,一阵丝竹鼓乐从外头传了过来,其他几桌的客人连忙放下手里的杯盏,争先恐后一拥而上地挤到了围栏边,生怕错过任何一眼。
「素心姑娘出来了!」
有人激动地喊了一声之后,刘琦和严玉阙便朝搭在湖心的戏台那里看了过去,刘琦听到严玉阙语气僵硬地说道:「以后再不要在我面前提青楼楚馆!这只会让我想起某些肮脏低贱的人!」
刘琦垂敛下眸眼,而后嘴角扬了起来,笑意里掺杂着几分难以形容的无奈与涩然,就连严玉阙也没有注意到,紧接着那丝笑意悄然淹没在着周遭的喧闹里。
丝竹悠悠、弦乐动人,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对面戏台上那个脸上蒙着轻纱的女子身上,就见她身形优美,体态匀称,细腰款款,步履盈盈,娟秀典雅,轻盈灵动,仿如诗中所云:「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浅缓之时如腾出细浪的垂莲,骤然急起之处,衣带穿风,逐风而行,如凌雪叠云、银波奔涌。
随着琴曲的抑扬,那舞姿忽竦忽倾,若行兀滞,回转飘逸里淡缺了人间烟火,流淌着寂然飘忽的遗世脱俗,最后缓缓停落在戏台之上,归于静谧,遮于脸上的轻纱不知何时已经飘落,她只留下一个背影,一个侧颜,与天上明月、台下流水交相辉映,形成一幅绝美的画卷。
先还推挤着争相站到前面的人早已安静了下来,眼神痴痴地望着戏台的方向,舞曲终了,直到对方向着水岸这边的人行礼致谢的时候,这边才「哗」地爆出一阵喝彩,更有人直接将金银珠宝向着戏台投掷了过去。
方才还嫌弃这种地方脂粉香气腻人又肮脏污秽的严玉阙,这会儿也是眼睛直直地盯着戏台之上,只不过他的视线都集中在纵舞之人身上所着的那件华光流彩的舞衣之上。
那边戏台上的人已经离开,挤在围栏前的人虽是流连不舍,但心知素心姑娘是不会再露面,于是纷纷散去,严玉阙也收回了视线转过头来,还没开口,刘琦似乎已经知道了他要说什么。
「这就是小人说的,关于霓裳羽衣的事。」
素心虽舞姿精湛,但身上那件舞裙也为其增色不少,严玉阙第一眼就愣住,但很快又发现这和他们要寻找的东西并不一样,「虽然很像,但还是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