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严玉阙微微弧起嘴角露出一丝有些涩然的笑意,他额头不知被什么打破,血流下,头发乱糟糟的,身上的袍子也沾满了泥水,样子说不出的狼狈,若不仔细看,真当是个乞丐了。
就见他瘸着腿,一拐一拐走到琉琦的面前,伸手一把抓住琉琦胸口的衣襟,将他拖近自己的面前,歪着脑袋像是将他从头到脚又打量了一遍之后,笑意更浓,那凝在嘴角的涩意也更浓,「在下身分卑微……就不劳连五爷费心了……」
说完将手往前一推,仿佛将一些原本留恋不舍的东西统统都丢掉那样,连带着将琉琦也一起推了开来。
琉琦没用上气力,被他这么一推背脊直接撞在门板上,接着定定地看着转身离开的严玉阙,直到他的身影走出了很远,琉琦的身子才背靠着门板一点一点地滑了下来,接着整个人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脸埋在膝盖间,肩膀轻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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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玉阙手捂着自己的胸口,一瘸一拐往回走,走了一会儿,轻声道:「严安,我终于知道被人背叛到底是什么滋味……我也终于知道被人夺去所有是怎样一种痛苦……」
严安看着自家爷从昔日的风光无限,到现在随便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弟子都能欺负的地步,鼻子不由一酸,虽然他们家爷脾气不好,但何曾受过这么大的变故,不由安慰道:「爷,这只是暂时的,爷你还能东山再起,到时候看看那些冷眼看戏的人怎样卑躬屈膝争先恐后来巴结你。」
「那样的日子真的算是快乐吗……?」严玉阙讷讷说道。
他从来没像这一刻这样和连玉楼的心境相通,他也终于明白了是怎样的仇恨与敌意,会让连玉楼变成那样一个人……
那是尊严……
连玉楼在严家失去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娘亲、父亲对自己的关怀、严家少爷的身份,还有那一份活下去的尊严。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受尽欺凌,又得不到父爱,最后还被送回到母家,被亲戚各种白眼,那该是怎样一种无助茫然又满是惶恐的境地?
严玉阙搓了搓手臂,「严安,我怎么觉得好冷?」
严安连忙将身上的外袍上来给严玉阙披上,但严玉阙依然像是很冷那样瑟瑟发抖,背脊微微弯着,一步一瘸地走着,从背后看去,任是谁也想不到眼前这个人就是那个傲慢冷漠,鲜少在人前低头的绫锦院正使监官严玉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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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琦回到自己房里,站在窗口看着外面空无一人的大街,看了很久才舍得阖上窗户。
恭喜叫着「爷」「爷」,有些兴奋地跑了上来,一路到他房门口,但一看琉琦的脸色,刚才那股子兴奋劲立马收了下去,换做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爷……我们狠狠教训了那混蛋一顿,这么解气的事,为什么爷你看起来并不太高兴?」
琉琦沉下肩膀,轻叹了口气,对恭喜道:「去严家把豆豆接回来……」
恭喜一脸的莫名,伸手抓了抓脑袋,「接豆豆?为什么?严玉阙拿来他们家的房契地契还有商铺不就是要豆豆走吗?」
却不想琉琦仿佛被激怒了一般,「叫你去,你就去!」
恭喜一愣,接着连连应声,「哎、哎,我这就去……」说完脚底抹了油一般飞快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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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严府的时候,车马已经准备妥当停在了门口,严安要扶严玉阙进去里面上点药,却被严玉阙拒绝了。
「我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严玉阙说着踏上脚凳就要坐到马车上,看到豆豆正坐在门槛上眼睛巴巴地望着自己,便对他道:「回去找你师父……」
豆豆摇了摇头,晶晶亮的泪水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严玉阙的语气又强硬了一些,「去找你的师父!我不会带你走的!」说完撩起车帘钻了进去。
「我不!」但是严玉阙已经进到马车里,豆豆憋了憋嘴,这次没有「哇」地哭出来,但眼泪依然在眼眶里转,突然转身跑进了宅子里。
严玉阙坐在马车里,撩起车帘看向门口,发现门槛上没了豆豆的身影,不由冷着声地嗤笑了一下,「无论是谁,都想着过好日子……」
但刚这样想着,就听到蹬蹬蹬的脚步声,接着车帘猛地被拉了开来,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努力往上爬,一边爬一边略带着几分兴奋地对严玉阙道:「爹,你看我把脸找回来了!你快看啊!」一爬上来就往严玉阙身上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