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叶家是官宦世家,旁支众多,闻人昊要查清他的身分也要查好几个月。罗夜暝在伪造身分时没想这么多,但在那天分别时却已想到,罗星曜对自己无形的亲昵,的确会引起他的疑心,但他只要不再练青竹功,肤色不恢复,只要一口咬定自己是叶闲庭,闻人昊也无法证明自己不是。
闻人昊置若罔闻地走到床前,直接将罗夜暝抱了起来,却发现怀里的人轻得只剩下骨头。罗夜暝满脸惶急之色,待要挣扎,但他身上没了力气,挣扎也微弱得很。
闻人昊低头在他额头上一吻,轻声道:「夜暝,我想你想得心都要碎了。」
他的心要碎了,却毕竟还是没碎,岂知自己早就心死。罗夜暝苦涩地一笑,像是瞬间失去了挣扎的力气,乖乖任由他抱着。
闻人昊担心惊动了旁人,不敢久留,抱着罗夜暝便出了门。
冷风一吹,罗夜暝便开始咳嗽起来。闻人昊身边虽然尽是药师,但他却没怎么学过医术,也从未照顾过病人,不知所措,只道:「你怎么病得这么重?」
罗夜暝只勉强笑了笑,像是这一笑已耗尽他所有的力气,他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闻人昊原本以为他会骂他,会赶他走,他也做好了一切准备,可是面对眼前的罗夜暝,却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他以前在自己面前露出傻乎乎的样子,当然是因为对自己没有警惕之心,所以才肯将真实的一面展露给自己,可是现在却是哀莫大于心死,对什么都是冷冷淡淡的。
第十五章
夜凉如冰,他不敢在外面久留,只好找了家客栈暂时歇息,又让店主烧了炕,把床弄得极为暖和,这才让罗夜暝躺下休息。
独尊堡的伤药天下独步,可是罗夜暝病得太久,不能用猛药,只能煨了补药慢慢调理。
罗夜暝再次醒来时,还是恹恹的,脸上苍白得毫无血色。闻人昊忽然发现自己从没见到他气色好的样子,不是笼着一层青气,就是面色苍白,心下打了个突。
「夜暝……我强行将你带了出来,你会不会怪我?」
「罗夜暝已经死了。闻人昊,你不要再想着他了。如果只是抱歉的话,你不用对他说的,因为这是他自己识人不清,爱错了人,你不必觉得抱歉,事实上你也的确没做错什么。」罗夜暝努力挤出几分笑意,但笑意仍然十分勉强。
面对他时,他要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能克制自己的冲动,不要恨,也不要埋怨,只当以前的那个罗夜暝已死,可是他说完这些话时,仍然忍不住红了眼眶。
用了多少心意就会有多少难过,不可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恨他也更恨自己,恨自己面对他时,永远做不到云淡风轻。
「我们再来过好不好?我哪句说得不真,我一定重新说过,这次一定说得很真。」闻人昊心里忍不住酸涩,只能将他紧紧抱在怀里。熟悉的触感让他再也没有半分怀疑,他虽然容貌变了,但仍然是那么质朴天真,是自己心上唯一的那一点浅绿色。
「你别这样……」罗夜暝有些心慌意乱,被他紧紧按在怀里,几乎能听到他狂热的心跳声。
疯狂地爱着一个人的时候,几乎每一次的心跳都是为对方而跳动,每一个呼吸都因对方而存在。如果不是自己的错觉的话,那么他有一半的把握是闻人昊对他真的有了几分感情。
或许是这个皮囊的关系吧,闻人昊第一次看到「叶闲庭」时就毫不掩饰地表示了极大的好感,如今恢复本来面目,他多看两眼,自然发现了两者之间的相似之处,毕竟五官未变,闻人昊和他朝夕相处,即使不愿意多看原来的他,也会有熟悉感。
「夜暝……那天我出去散心,回来就没看到你了。你又不告诉我你去了哪,却让我找了好半天。」闻人昊不敢再提许致青。一边解释着,一边观察他的表情。
罗夜暝仍旧是十分平静,低声说道:「你做什么事都是有你的用意的,我这么笨,你这么聪明,就不用向我解释了。」
他这句话,无疑是承认了自己的身分。闻人昊心中狂喜,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端详着罗夜暝苍白俊逸的面容,令他心脏传来一阵难忍的刺痛。
从来不知道心痛是什么感觉,这些天却很是频繁,频繁得让他无法错认,不由为自己说过的话而感到懊悔。
罗夜暝原来的容貌过于不讨喜,可是现在又太俊了,俊得他想到罗星曜对哥哥的态度,便让他感到一阵不舒服。
罗夜暝道:「我不想在客栈住了,客栈里的东西又贵又不好吃,只怕浪费了你的钱。你送我回去可好?」
这句话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当初含羞带怯的语气,如今变得客气生疏,让闻人昊悚然一惊,却见他目光坦然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