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右疑惑他的用意、似懂非懂,但只要是十六说的都顺他意思。
放眼,旁边只得墙跟宅,还有天上一轮月,月框着一层银银白白的润晕,让他想起了……
想起了,那天他跟十六说爱、在走廊牵起了便不放的手,华灯洒下来明是没温却很暖烘,「……灯吧。」
「灯……灯呵,好字呢。」
含在唇边念了两三遍,彷佛要把字刻进心板,记得牢牢地,十六缓慢地勾起唇角……「你知道吗?娃儿呵长得多标致,像我。」
说毕,看见颐右的表情快要笑话他了,又补上句,「也像你。」
他倒没说错,他与画薇一个样儿,像画薇亦即像他,跟颐右的阴气混合起来,活脱脱是个俏人儿胚子。男人果然被这句震憾到,於是脚步停下来了,面对面站着。
松开了颐右的十指紧扣,十六的双手环上他的颈项,蹭蹭他,「欢喜吧?」
即使他不能真为颐右生,左左更不能为他孟家留什麽血脉,不想鬼婴之事牵涉到颐右,但却私心以後即使发生些什麽,颐右可以多顾着这娃儿。
千回了,百转了,也许他仍是那眷恋着梦中情人的傻小子,他还是骑着铁狗横行霸道的女娃儿。
明明十六曾斩钉截铁地说过,不生的,因为半点不想痛到,为了傻小子不值得。
她都如此地说出口了,他便也不争,其实心底却有多想望、多想望小十六为他生个俏娃儿,像十六般娇美、最好也有他的样儿。
到後些日子,得悉十六是男,抗拒过、接受了,更不曾再想过生儿育女之事。
世事是怎样一个巧合,不再想望过的,又回到他们身边了。
心底一阵翻腾,想起初识与千年,颐右揽着他发着热的滚烫身子,听着他的心跳声,揽得好紧好紧。
他还记着小十六坐於大铁狗上,回头一瞧的娇蛮可爱模样,她说,要娶可以;他也记得铁狗渐行渐远的影,然後眨眼便消失於他眼前……
他不想失去他,一点也不想、真的不想放手。只要不失去他,他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真的,要他魂飞魄散、要他怎样也可以……「别、别…」
说了很多句的别、别,却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说什麽,别走、别遗下他一人、别要他一个人孤独活着千年,别、别。
根本没人能取替十六,没人能。
颐右埋在他的颈窝,十六揽着他的後颈,拥抱他承受莫大痛苦的颤抖身子,能想像他眼眶泛红的样儿。透过男人的肩,他看着月、无私的自私的月,他们的爱在月下完满。
「……别赶我走……」
颐右揽着他,脸抵在他的肩,嘶哑地喊出了这些天来的心底渴望,只是想陪他最後这段日子,如此而已,「别赶我走,求求你。」
「求求你……」如果连他最痛苦最难受最需要他的日子,都不能留下伴着,他一定恨死自己、恨不得杀了自己!
「你如此求,教我还怎舍得下你。」十六幽幽呼一口气。
是怎麽一个厉害,掬心挖肺法让这骄傲的男人也得以求他?
如此一来,更教他难以割舍得下这块心头肉。
虽然真不想颐右看着他老死,但若他老了残了脸皮皱了发白了,颐右便不再爱他,那他发誓只要这双手还有力气抓起裁布刀的一天,也要这男人陪葬。
若因自己脸容残败了,就放手让他走,那人不叫孟六十六。
既然颐右亲口说过爱他,成,便不再给他机会反悔,是死是活,不论这男人愿与不愿,都拖他一同,那由得他躲。
牵着颐右的手,月光映照回家的路,他说,不会的、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