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看着动荡的河面,这才看见男人的下巴默默淌着泪滴,滴落在水面,泛起涟漪。
现在有老子这样的大美人陪他看烟火,不懂感恩竟然还哭鼻子?
「十六答应了左左的求婚,那愚蠢小马尾擅自在我身体内哭。」颐右双手撑地向后微躺,仿佛完全感觉不到自己流泪般,仍脸无表情地欣赏着眩目烟火,泪珠如宝石般滑下。
「看着我跟你孽缘不浅的分上,等下我把那死小鬼揪出来打,打到他笑。」
男人哭着笑,用手背擦过鼻涕:「麻烦你了。」
十六握着他的手背,拉过来,变成十指交扣。
他转了转姿势,把男人的大腿当枕头般横躺。白发流淌在河面,变了七彩斑烂之色。
颐右将他的指拉起来,亲了亲,然后亲了亲他的耳背,亲昵得一如老夫老妻。
十六感觉到他的泪停不下来,落在他发上、脸颊上。
……把他女儿从鸟笼接出来时,那小鸟儿哭着扑抱她爹爹。
男人说,这是爹的新娘子,很美是不?娃儿连唇都瘪了,一头雾水。
然后他等不及他父女两闲话家常,这女娃儿跟他爹小时候一样,不自量力、傻傻呆呆蠢样儿,他说了句「蓝发跟金笼很衬啊!一辈子别出来了吧」,就把小鸟儿推回笼中。
……喂喂,这男人该不会是因为这样而哭了吧?
十六觉得很舒服地躺在男人的腿上,享受他一下又一下的抚摸。
因为人类总是善忘,于是也爱纪念,纪念某些节日与某些人,每每会放烟火,那极其短促又震撼的小玩意。这次的庆典有点规模吧!烟火放得有点久。
每每十六以为快要放完了,便又有一朵新的接上,比上一朵更大更灿更美丽……他喜欢这样,像这场庆典、这场烟花永远不完,没有完的一天,只会一直接续。
他很想把这场烟火,跟男人一起观赏完。
当是第一次约会的小纪念,可是他感困……他分不清自己是看着天上、还是河底,眼眸中的色块开始变得模糊、像七彩光点,聚聚散散,最后聚集成一大块掩盖他的视线,让他看着的再也不是东西……渐渐入睡的怠隋感中,他听见颐右的、左左的声音,「唏,十六,我记得送过你的不止彼岸花。」
「是吗?」
「你叫我不准忘的,不死的烟花。记起了吗?我还送过你一整片彼岸,你这新娘子的嫁妆太多了点。」十六女王下的圣旨他哪敢忘?为了娶他回家,他再难再苦都肯做。
十六费了点力气动嘴巴,左左的小身影跟男人的重叠、分开,犹如眼中烟花。他闭了闭眼睛,疲惫感一涌而上,把他逐点吞没:「……颐十六并不好听,应该是孟右才对。」
「颐十六就好,我觉得很好听。」
他感到颐右温柔至极的视线、与宽厚的手在抚摸着他,仿佛哄他入睡。何时那个会脸红、会吞吞吐吐,还妄想着吃天鹅肉的小鬼头竟然长大成可以抱他了?何时的事?就像昨天、就像刚刚。但他知道是太多年了、太多年了:「……左左,我想睡。」
「睡吧!」
虽然男人贴心地答允着,他却还是从眼角瞧见男人仍然在流泪……你哭哭哭个屁啊!?这样要老子怎样睡得下?明明连哄哄他、抱抱他或刮他巴他要他不准再哭的力气都已经……
连举起手来替他抹泪都很勉强了……
「睡醒告诉我你想去哪里?」
「……我最想去……割烂你的臭线网,什么屁定情信物……」
颐右苦笑,苦笑着哭、皱着眉笑。
连那样的笑也温柔得教人拧痛了心、也教他这个虐待狂心痒难耐,真想一辈子将这男人宠着疼着,光看这副笑容都觉得自己已经很幸福,可以把这长辫扫把男包养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