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景灿然,一片灯火阑珊。
随着天光渐暗,大街上的众多街灯随之亮起,西方几何式的造型光影下,狮子林进入一个迥异于白天的幻然世界。那见不得日光的地下事业也就势开了张,五颜六色的霓虹灯闪烁着,在夜里透出炫动人心的荧光,这是放荡的乐园,也是诱惑的极致。
漠然地望着窗外一簇簇的光晕,魁七一动也不动。
伊藤已经五天没有来了。他也过了五天难得的平静日子。
是厌倦了吗?是觉得无味了吗?还是找到了更有趣的玩物?…不管是什么都无所谓,只要能让自己免于夜夜折磨的痛苦,只要能将自己从那不断重复的羞辱中拯脱出来,他宁可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伊藤。
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自己,之后的下场极其明显,可是,白娃呢?她该怎么办?
伊藤会放过她吗?他不想再连累她了啊…蹙着眉间,他忧郁的视线望向远方。
和喧嚣的街闹区不同,遥远的彼方沉静得好似无人之境,长长的双拱桥上点缀着成串的小灯泡,远处望去彷佛一道幽然飘浮于大河上的美丽光环。
为什么会掉入这样无复的恶境之中?他不知道,只记得初次相遇时,那双专注到令人厌恶的眼眸从没离开过自己。
耸立的钟塔响了,深沉的夜里听来格外洪亮。
他无奈地叹气。处处受制,以前那种张狂的气焰早已不复见,再怎么倔强不服输的自己,实际上也只能被另一个男人压在身下干那种龌龊的事,而完全无法反抗…
真他妈没用的废物!他发泄似地骂着自己。
离开窗边,他起身准备就寝,才跨出一步,门却忽然开了。那个令他畏惧到极点的男人瞬间走了进来。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魁七震惊无比地望着他。
“你在等我?”那泛着调侃笑意的眼。
恼怒的红晕浮上脸颊,魁七恶狠狠地瞪着对方。
伊藤大步逼近,他不自禁地跟着后退,踉跄的脚绊到了椅座,他不稳地跌回原位。猛一抬头,伊藤已到了跟前。
努力压下底气不足的虚弱,凭着一股强撑的斗志,他不服气地仰视伊藤。呼吸可测的距离间,他闻到对方身上传来淡淡的女人香味。
伊藤嘴唇微动似乎要发话,他来不及反应,一股大力猛地揪住自己的头发,他被迫仰面朝上。
柔软而略冷的物体覆了上来,伊藤的亲吻,他不知所措地瞪大眼睛。
碰触,贴合,接着是暴虐的入侵。粗鲁的力量翻腾着搅动着,温热的舌头在口腔内部四处横行,执拗地追索着逃避的自己。被迫的迎合,强制的交缠,无法抵抗的吮吸。清晰可闻的湿润声,在静默的室内显得格外猥亵淫荡。
钢铁一般的强大力道紧嵌着下颚,透明的液体不断从无法闭合的口腔中滴落。无休止的蹂躏中,他在对方的舌尖尝到了辛辣的残酒。
喘不过气的窒息感觉越来越强,就当他的意识即将陷入昏眩时,一股剧痛蓦然传来。
奋力推开强压在身上的伊藤,他伸手捂住唇边。
被推开的伊藤满嘴鲜血淋漓,看着魁七,他浮起冷冷的微笑,接着伸出舌尖舔舐嘴旁的血渍。昏暗的光线下,那妖艳的眼,媚惑的动作,狂野而挑逗,大胆而煽动,但魁七知道那笑容里的真正含意。
瞬间他被扑倒在大床上,总是温柔地容纳着身体的床垫此时却显得格外地可憎。
粗暴扯破的衣物一一弃置地板,从身上男人的狂乱眼神中,他清楚地预见到自己即将面临无从遁逃的灾难。
修长的四肢,匀称的躯体,日晒般的肌肤,伊藤贪婪的视线确认般地四处游走。
这些都是他的!这个男人是他的!心底深处彷佛有个不受控制的声音在吶喊。
咬啮,毫不留情的啃噬。颈肩、臂膀、锁骨、胸前,明显的牙印,瘀肿的痕迹,每咬上一个地方,魁七都不由自主地抽动着身体。对方似乎以暴戾的方式品尝自己为乐。
令人浑身发热的股间,隐密深邃的小穴,伊藤不禁血脉贲动。
爆破性的力量毫无掩饰地灌入,极为吃力的角度,无法负荷的体位,魁七痛得缩起身子弓成一团,试图将进入的异物抽离身体。
痛楚让内壁自然地窄缩,里面的分身也被紧紧夹住。
“舍不得我走?”低醇的男音,难掩的情欲显然其中。
用力扳开密合的两片臀瓣,伊藤再一次让自己进入到炽热的最深处。温暖的肉壁紧裹着他,那充实的触感,某种奇异的东西不断从他胸口满溢出来。
“唔…唔…”硬生生的插捅让魁七痛得簌簌发抖,虽然紧咬下唇,呻吟还是断续地从喉间逸出。
看着身下那不住颤动的眼帘,伊藤微笑,他喜欢他这个样子。不断发掘出压抑下的脆弱,刺探出武装中的易碎,他要征服他,他要主宰他,他要获得他!
就着原来的姿势,伊藤伸手把喘息连连的男人拉到自己面前,靠近适才唇间的伤口,舌尖挑开覆盖伤面的表皮,像要吸取对方的生命一样,他用力舔吮着不停渗出的血丝。
被迫扯低身体,那不自然的动作让体内的伊藤更加深入,似乎要顶破肠子的反胃感让魁七恶心欲呕,激烈的疼痛扩散到身体各处。彷佛碎裂成千万片的自己。
一面吮吸着唇瓣,伊藤开始扭摆着腰部,一进一出的抽插带给他莫名的兴奋。速度不断加快,力道持续加重,希冀射精的快感让他变得急躁。
又热又硬的物体在体内肆虐,熟悉的痛感在背脊中滚动,刺伤敏感的大脑部位,生理的泪水在眼角闪烁,他的手深深陷入身后的床单,竭力忍下呼之欲出的哀鸣,唯一幸存的自尊他不想失去。
反复,再反复,持续,再持续,伊藤热衷着这个游戏,这个名为“主宰”的游戏,他乐此不疲。
发泄式的性行为维持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魁七在疯狂的插入中昏迷,又在粗暴的痛楚中醒来,所有的意识徘徊在模糊边界,下半身似乎与自己的脑子是分开的。
一次朦胧的知觉中,他发现天已竟亮,而侵犯丝毫没有任何停下的迹象。
从漫长的恍神中逐渐恢复清明,室内只剩下他一人。疼痛不堪的身体说明了那可怕的梦魇并不是梦。
窗外夕阳隐隐西沉,对着落日的余晖,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越笑越狂放,越笑越苦涩,越笑越暗哑。
…到底什么时候,自己才能从这个无尽的恶梦中脱身出来?…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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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数日,伊藤仍旧没有出现,但有了前一次的经验,他再也不敢掉以轻心。无法预测对方的行动,每一到夜晚,他的神经总是绷得特别紧。
这夜,似乎是洋鬼子的什么节日,灯红酒绿的街上更加热闹,一堆金发碧眼的洋人见面时不住地搂抱,十足的节庆意味。
木然地望着咻咻迸射华丽烟火的夜空,一会儿,他闭上双眼,感觉莫名的疲累在胸口散开。
他好倦,好想休息。惫态的身心似乎快到达极限了。
刺耳的哨音由远而近传来,底下的人群发出阵阵尖叫。他缓缓睁眼,几辆救火车正闪着亮灯快速驶过,路人纷纷闪避。
是哪处放烟火的失了神吧,他没有多想。
门扉响动,他身体反射性地一紧,但走进来的是送食的仆人。
碟碗盘满满地摆了一桌子,他却一点食欲也没有,现在的他只想好好地灌个醉,把什么都忘记地大睡一场…
自己有多久没碰酒了?他突然想起这个问题。伊藤从不让他喝酒,他要折磨的是清醒的自己。
呆然半晌,微微叹息过后,他还是起身走向摆满食物的桌边。那个男人就算不在,也依旧有办法掌握操控自己的一切。他苦笑了下。
丰味的海鱼,绝配的山味,精致的菜肴再加上时令盛产的果实,令人食指大动,只可惜对他除外。
觉得有些口干,他拿起汤碗喝了一口,却不由得一怔。
这…又咸又苦的橄榄味儿?他楞楞地看着碗内摇荡不定的液体。
放下手中的碗,他快步踏向窗边。
没有。人潮中来来回回地扫视几次,他没有找到意想中的人。
难道是巧合吗?他自语着。一时心绪纷乱,万般各异的想法接踵涌来。
慢慢冷静下来之后,他在窗旁坐下,低垂着头,一眼不看桌上的餐肴,他连敷衍的力气都消失了。
仆人又走了进来,一边打着哈欠地收拾器皿。
问这汤是怎么回事,仆人则双眼迷蒙地回望他。想起对方听不懂中文,他又换了日语。但问了几次都是一副呆茫的反应,最后好不容易才嘴里喃喃地说是厨房里准备的。仆人接着又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门口的卫兵也是睡眼惺忪,满脸爬的瞌睡虫子。他讶异地看着他们。
门阖上的瞬间,碗盘摔裂破碎的声音跟着传来,他睁大眼仔细听着,不久又是重物倒地的钝响,一声接着一声。
一段气氛诡异的寂静过后,魁七缓缓站起身走向门边,试探性地握住门把一转,…竟没上锁!
他呼地打开门,不意的目光却对上了门外一双眼睛,对方那伸出的手还在半空中,似乎也正准备开门。他身后的数人也一副惊愕貌,双方就这样面面相觑着。
彷佛早有默契地,他们一齐笑了出来。
长桥底,墩口边,一群四、五人聚着。焦急的神情,不安的态度,他们在等待。
昂首的盼望终于有了结果。一辆打着远光灯的破车从河堤坡处驶下,漆黑的夜里,车子老旧的零件不断发出叽嘎声响。
车子在众人不远处停了下来。其中一个胡乱扎着发的女人急急地迎了上去。
当先下车的男人一把把女人抱住。
“白妹,苦了你了!”关心之情溢于表,他万分疼惜地看着女人。
“怎么说都撑了过来,”女人带着苦涩的表情微笑,接着又满脸急切“棠,他们说你去接他,是真的吗?”
男人还没回答,女人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了跟在他身后下车的人。那双美丽的丹凤眼瞬间蓄满泪水。
“七哥!”她奔到对方跟前,只喊了一声便泪如雨下。
“白娃…”紧紧地拥住身前的娇小身躯,魁七的眼眶也跟着湿润起来。
“真的是你,这真的是你…你还活着…”双臂彷佛要确认似地来回抚摸对方的背部,白娃不住呜咽。
“嗯,我回来了,回来看你了…”声音也不禁哽咽着,魁七觉得心口疼得难受。
两人默默地拥着,迟了近半年的相会。
轻抚那裹着纱布、只剩下三只指头的纤手,魁七眉间一阵难忍的酸楚。
“你这傻女娃,不是说了就算我死在大街上也别来认尸的吗?你这又是何苦!”“七哥总说的容易!你以为在妹子的心里能就这么算了么?”泪行纵横的脸上又多了几道痕迹“若不是七哥,我早死在荒巷里了!要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还不如拚那一拚,就是舍了这条命也行!”
“你这傻子…”鼻头又酸又涩,魁七的心好似被重物一击开,汩汩流出来的都是白娃的血泪。
注意到那原本乌黑亮丽的长发变得参差零落,有的地方甚至连根拔掉,光秃秃一块。他心惊不已。
“这也是他们做的?”
白娃惨然一笑。
“是我…对不住你…”哽得语不成声,魁七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痛恨自己的无力。
严清棠走了过来,搂住抽泣不止的白娃。
“别哭啦,人都在了还有的伤心么?以后长长久久的日子里,还怕叙旧不完?只怕到时候连子孙都听得腻了!”
几句话把两个人都说笑了起来,带着泪光的笑容迷蒙。
“一会儿我们就走,天津不能多待。”表情一转,严清棠严肃地说着“等出了城之后,白妹七哥你们就跟着阿弟走,一过淮水就安全了。”“我们?”白娃没有遗漏掉他话里的小碴儿“那你呢?你不跟我们一块儿走?
”
“就知道什么都别想瞒过你。”严清棠有些为难地看着她,轻轻叹气“会里有份名册还留在京城,给鬼子发现就糟了,非得拿回来不可。”“我跟你一块儿去!”毫不迟疑地,白娃立即应话,看严清棠面有难色,她紧紧握着他的手“城里你哪儿熟?你要出了什么事,我…!”“这是险事哪!我一人快去快回的好!”严清棠不肯松口。
两人僵持不下。
“你们谁也别争,”一旁的魁七开了口“这样吧,我陪清棠去。”两道讶异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城里我比白娃还熟,这你绝对放心,”他看着严清棠“哥哥的枪法你知道,我和他一使一耍,总比他还得分神照顾你的好,是吧?”他对着白娃。
一阵默然,有些迟疑的空气。
魁七笑了下“我说白娃你还担什么心,不过是去去就回的!我还敢让这未来妹夫少了根毛么?怕还没当上舅子之前,就先被你给宰了!”说完三人都笑了,白娃满脸的红晕。
“拜托兵爷行行好,我们是赶着上集市,您瞧瞧后边儿的菜芽子再不急点就老了,这哪还卖得出去?好吧?您就行个方便吧?”卡车驾驶座上的庄汉口中劝说着,一边递过一个沉甸甸的小麻袋。
守兵接着了,故作地咳了几声,前后绕着车踅了两三圈。
“这夜里本来是不准的,不过嘛…”麻袋在他手中叮当作响“也不能死绝了你的生路,就算是额外开个例吧!”
“谢谢!谢谢兵老爷!”汉子频频打首称谢,油门一过,稳当当地驶出了城边隘口。
平安无险地脱了闸,车后几个躲在大箱里的人才慢慢钻了出来。
拣着冷僻的小道走,一路上皆是那坑坑凹凹的石砾子,车也跟着东摇西晃地摆荡前进。
白娃倚在魁七和严清棠中间,低声问着彼此近况。
魁七说着逃出死牢的经过,旁边一堆人都说他着实命大。讲着讲到了八大胡同那日,他含糊其词地一句带过去,接着就急急地转移话头,问起白娃的情况。
白娃叹了口气,她看着自己残缺不全的左手和手臂上斑斑交错的伤痕。
“其实一开始倒还好,许是有人说情,那群鬼子倒还不怎么凶。本来听说只做个样子地关他十天,可到了最后一日,突然来了一个叫什么伊藤的军官,接着就是这样了…”
说着她的眼眶又红了,旁边的严清棠紧紧地拥着她。
魁七默然。
白娃擤了擤声,看向无语的魁七。
“七哥,我记得那伊藤不就是上次捉你入监的鬼子吗?”魁七勉强地一笑,苦涩已极的表情。
车行间,微微的曙光射入,耀眼的白光在天边闪烁,一色纯净的穹苍重生大地。
白亮炫目的天光照在自己身上,魁七缓缓伸出手,彷佛想抓住洒落一地的软热。
那暖洋洋的触感代表一切的真实。
漫漫的长夜总算过去了,而他也终于可以醒了,从那三个月不堪回首的恶梦中…
丰台军营
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森严的戒备,切实缜密的武装。在这理应恪守整体纪律的营区内,此刻却传来阵阵不合矩的杂沓步声。
“大佐!大佐…”一个小兵模样的人喊着前方的长官,声调急切。
对方回了身,但那冰冷的眼神令来人不禁瑟缩。
“什么事这样慌张?”一旁的堀内代替主人开口,他皱起眉头看着吓得说不话来的小兵。
“那…那…”在对方压迫般的气势下,小兵不由得结巴起来。
“讲重点。”极为不耐的口气。
“是!”紧张的小兵马上肃然立正“报告大佐,那个人不见了!”夜里,部营中心的司令官室里仍是灯火通明,机密的军务会议正在召开。座上的旅团长、联队队长一一发表意见,对此次大规模演习的得失作出检讨。
伊藤静静地坐着,没有参与那热烈的讨论。
监所无故失火,囚禁处的每个人都被药迷晕。小兵喘息地说着。
监禁的两人失去踪影。
当夜里有一辆可疑的卡车出城,方向朝北。
铁道附近发现废弃的卡车,车上人迹已杳,当地村民曾看见两个男人搭上火车。
往北京的火车。
已布线追拿,目前一无所获。
…逃走…
那紧紧链锁在笼子里的折足山猫竟然逃走了!
还是从自己的手里!
他眉间一紧,拳头深握。
“伊藤君,你的意见呢?”
室内一片静默,总结的时刻已然到来,司令官田代皖一郎看向他。
司令官的询问经常是种青睐的表现,但是因为他身分特殊,此举在许多层面上都代表着不同的涵义。
伊藤慢慢抬首,面无表情地回视对方。
身旁的堀内发现他眼中掠过一抹异样的悸动,深浅交错彷若翻腾的烟雾。自小随侍,堀内知道这是他怒极的表征。
低沉嗓音在室内冰冷地回荡不已。
“…逃亡者,”缓缓地,一字一字地“我队上有个奔敌的逃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