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静夜深,雪片纷飞的中南海傍,一栋富丽堂皇的西式洋宅中,传出了阵阵男人们的哄闹声。
不小的会客室里,雅致非凡的陈设。
墙上两幅水墨画均出自名家手笔,深刻凝练,写意盎然。长几上摆着价值连城的宋代窑瓷,粗犷的青瓮,精细的釉碗,还有那双对的景泰耳口瓶,上绘的龙凤衔珠生动似活。
与这些不俗文物散发出的沉静气质相比,此刻的刺目灯光与架天喧声即带着一股漫不在乎的粗暴。
五、六个日本男人依次坐着,面前的红漆木几上,摆放着多盘的精致肴点,助兴的美酒飘散出浓烈香味。
但真正给筵席带来高潮的是那群女人。艳丽的妆抹,贴身的高腰和服,盈盈笑着的眼角,花瓣温润的红唇,乌亮滑顺的长发,因为束腰而愈发明显的高耸双峰,摆下隐露的白皙长腿。柔软身躯上散发出的甜腻粉香勾动着男人的鼻,男人的心,还有那情欲鼓涨的下半身。
左右逢源,美女在抱,酒酣耳热间,严整的束领扯开了,袖口高卷起来,发酵的酒气,奔高的体温,不受控制的举止,尽情嘶喊到哑嗓的音量。这放纵的夜饮是人生享受的极致。
划拳,喝酒怎能不划拳。高声的吆喝里,临座的两个男人就地杠上,额冒青筋地拚争输赢,旁陪的女人也卯着劲喊加油。另侧的一双男女对拳,输的女子正以唇喂酒,男人未饮先醉。更有那输拳脱衣的,色瞇瞇的男人直盯着女人身上那条关键性的腰带瞧。也有不去附和大家玩闹,自己退在角落里的,一只手在和服裙摆深处不安地蠢动着,女人瘫软地靠在男人怀里,俏美的小脸上泛着红潮,唇间隐约泄出细小哼声。狂乱的堕落之宴,人性的自然需求一览无遗。
吵嚷持续着,这未见疲态的狂欢饮宴,从湖畔的夕日西下开始,直到夜空的冷月高挂,没有显露出一丝止息的迹象。
喧哗的室内,一阵粗鲁的笑声忽地爆起,瞬间掩盖过原本的嚷噪,充斥在偌大的会客室里。是那划拳脱衣的男人,本意看女人脱个精光的他,自己却先输到只剩下一件蔽身的丁字裤。
一时间,满室静然,被打断的众人一齐望着那仍兀自大笑的男人。他的同袍们眼中露出嘲弄的表情,几个女人瞧他那输得赤条条的模样,也禁不住地掩嘴偷笑。
颇有醉意的男人注意到自己成为大家瞩目的焦点,面对众人促狭的脸孔,他只不在乎地咧嘴一笑,酒力作祟下,他突然举手高声呼喊。
“打倒弱中国,消灭病支那,日本国胜利!大君万岁!万岁!”这激情万分的表白马上赢得众人的热烈回响。四周遍起的叫好鼓掌,高昂的情绪,狂热的眼神,战争的口号不断被覆述,战争的尊严不断被提及。
澎湃的热血,昂扬的精神,在男人们的心中,在男人们的体内,那无以克制的强烈兴奋,那勃发不止的激动热情,正如火焰般熊熊地燃烧着。
“我们响应大君的号召,拂晓的生命被赋予光荣的任务,无以数计的人民正目送军队,那直冲天际的欢呼声响,向前征伐吧,英勇的日本男儿!”威武勇魄的军歌,雄纠气昂的歌声,在在传递着男人们的信念。一旁的女人轻声地应和,手里打着拍子,这是全体日本人的光耀。
“先代的风范昭示眼前,祖国的荣耀,闪烁的日阳,就在世纪的天空中灿然发光,重新建构起亚细亚国度,向前征伐吧,英勇的日本男儿!”余音袅然,但其韵未曾停歇,被炒热到最高点的情绪无法降温,那奔动的狂烈在众人血色通红的颊上显现出来。
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跳了出来,神气活现的态度,他手中握的那把武士刀在灯光下发出利刃特有的精芒。
“宰!杀光中国猪!”醉得两眼朦胧的男人作出砍杀的动作,破空之声咻然“野田那废物真是没用到了极点,如果是我的话,不要说一百个人头,就是连砍两百个也不算什么!”说完,他大声地笑了起来,座上的数个男人也议论纷纷。
“咳,我说啊,牟田口大佐您如此英勇,这样下去的话,我看再不久,很快您的战功就会超越我们大佐了哪!”
搂着身旁的艺妓,鹰村中佐一副懒洋洋地看着眼前耀武扬威的男人。
“说的也是,自从北支那事变之后,牟田口大佐的锋头可就无人能挡了嘛!”一个尉官扯着嘴角轻笑出声,那满是调侃的口气。
不料,听到这些话后,牟田口的表情却肃然一整。
“敝人不敢踰越,这次获提将称,全都是靠伊藤大佐与各位参谋官的功劳!没有大佐的指挥,进攻北京城不会如此顺利,因此和伊藤大佐一起获提,敝人实在深感惶恐!”
收起原有的傲气,他转向面对首座上的男人,将手里的刀挟至胁下,恭敬异常地弯腰鞠躬。
座上的男人很静,自始至终几乎不曾发过一语。他没有加入那吵嚷的团体,而喧哗的闹声似乎也没有对他造成干扰。一直自酌自饮的他,却是不容忽视的存在,那隐约散发出来的冰冷气质左右着这场晚宴的一切,包括众人。
男人缓缓看向牟田口,那俊美无俦的脸庞上没有一丝情绪。相对于众人放纵凌乱的衣衫,那一尘不染的军装则显得有些突兀。
“不必多礼。”洁白的手套轻轻一挥,男人冷淡的语调,如此漫不经心的响应,在他而言是被允许的。
意外地得到答复,牟田口有些欣喜地笑了笑,接着返回自己的座位。
接下来是一片静默,就像是突然意识到那股在背后掌控自己的强大力量,众人迟疑着,不敢贸然恢复到原本的热络。
陪席在首座旁的女人嫣然一笑,她对众人举起酒杯。
“大家别这么拘谨,大佐是要你们尽兴呢!来,干了这一杯,我们庆祝伊藤大佐荣升少将!”
悦耳的嗓音带动了气氛,众人纷纷举杯上敬,那牟田口更是拿起酒瓶直接灌喉,一路爽快到底。
伊藤也跟着回了一杯。场面回复适才的热闹。
“嘿嘿…我说葛叶大姊啊,今天晚上,伺候我们大佐的任务就交给你啰!你可得要使出浑身解数,千万别怠慢哟!”
一边揩去溢出嘴边的酒液,鹰村小心地观察长官的脸色,在确定他的心情还算不错时,才大胆地说出平常不敢放肆的玩笑话。
“那还用说!”旁边的少佐插了话“人家葛叶可是只王园里有名的花魁,这功夫嘛,当然是炉火纯青,用不着你再吩咐啦!”说着的同时,他一脸色迷地笑起来。
那被称为葛叶的女人瞪了他们一眼,目光里含媚带俏。
浅紫色的碎花和服,衬出一身玲珑有致的曲线,大叉斜领式的开襟里,吹弹可破的肌肤,娇小白皙的双肩,还有那在衣物间微隐微现、挑逗着所有男人的丰腴胸部,再加上那媚艳的眼眸,彷佛在邀请人一亲芳泽的唇瓣。天生的尤物,极度完美,几乎没有男人可以抵抗她的诱惑。
撩拨着肩前的长发,葛叶故作姿态地轻叹口气。
“你们还说呢,伊藤大佐已好久没有到我这里来了,就是想讨大佐的欢心,也先得见的到人哪!您说是不是啊,大佐?”
偎向伊藤身边,女人那撒娇似的语调,轻轻地埋怨着。
此话一出,举座都跟着起哄。那淡然的眼底却不为所动。
“大佐,这些天里都是谁在陪您?葛叶好不甘心哪!”趁着大家的哄势,葛叶伸手环住对方的颈项,那匀抹脂红的嘴唇翘着,吹气如兰的呼息叫人不自禁地陶醉其中。
冷机质的目光流转着,从身旁的葛叶到四周部属们好奇的表情一一掠过。伊藤微微扯起嘴角。
“我在驯服一只野兽,”低醇的男音,稍顿了顿,冷冽的瞳中闪过一丝不可察的光芒“一个支那的野蛮人。”
一语惊动四座,众人满脸的不可思议。
“啊!”议论之间,鹰村突然叫了起来,那瞪得老大的眼睛望着自己的长官“难道是上次那个支那男人吗?”
又哗然一片,男人们露出理解的暧昧神色,女人们则是发出惋惜的叫声。
“那,怎么样?大佐您感觉如何呢?”坐得最远的一个大尉止不住心中的好奇。
伊藤没有立即回答,他缓缓地饮尽杯中的酒,那若有所思的目光在空中一瞬胶着,彷佛是在凝视着什么。不久,视线回转至众人等待的脸上。
一抹动人的微笑出现在那优美的唇边。
“非常刺激,”磁性的嗓音,在众人耳内撩起阵阵奇异战栗“那是一种至高无上的征服快感。”
昏暗的室内,只有一盏小灯亮着。
朦胧的光影下,模糊的轮廓交错着,隐约地拼凑出室内原貌。
壁炉中闪着几星暗火,檀香木的玻璃桌,放有柔软坐垫的精致藤椅,中央的顶蓬大床间,重重的布幔错致垂落,以及床内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孔。
寂静间,喀拉一声动,男人原本停留在布幔流穗上的视线,缓慢地转向那风吹作响的长窗边。
震动不止的窗扇。强劲风力的吹袭下,纵使窗户紧关得再密实,那寒冽的北风还是能寻到缝隙钻入进室。
房间里的炉火早烧熄了,那只剩下微小暗星的灰烬在风压下毫无任何抵抗的能力。瞬间被占领的室内,低到让人牙关打颤的温度。
男人觉得冷。零度的低温下,他未着寸缕,只一条薄薄的小被蔽体。
寒风吹刮着,身上的薄被在风动下错开,露出底下大半的躯体。冷意不断侵袭,但他无法动手拾回被子,他甚至连缩身发抖都做不到,那无以为力的四肢被紧紧绑缚在床上,男人毫无掩饰地裸露一切,宛若彻底屈服的战败者。
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多久了?他记不得,依稀的印象彷佛还停留在那天凄惨至极的捆绑中。
再度陷入恶梦,接着是同样的要挟,同样的强制交媾,同样不由自主的舍弃尊严,他过着和逃离前一样的生活。事巧的日子,仆役送餐的凑然时刻,交头接耳的卫兵,以为他不谙日语,谈论着另外那个被捕的男人已押往福建,准备当众绞死。他的激烈反应让在场的人措手不及。紧抓着卫兵不放,他追问耳语的真实性,另一个卫兵对他举起枪口,但他不在乎。争扯之间,伊藤来了。没有否认的瞬间,他忍不住想生生扼死那个冷笑的日鬼,但接着又是同样的挫败。绝望后的生命抉择,他发狂似地反抗,拒绝再被那个男人玩弄。
结果那晚的凌虐格外残暴,之后他瘫痪了数天。而那令人绝望的痛苦却未止息,和往常一样,等着他的是看不到尽头的折磨。
窗外空啸声不断,吹入的冷风刺刮着肌肤,如刃割般的尖锐触感,大张的腿间不禁传来一阵难忍的疼痛。
这些日子的记忆就是持续不断的痛楚。
行尸走肉的生活,他每天主要的工作就是等待。犹如无助的困兽,这张床就是他的牢笼,他在床上不停地等着,等着伊藤的到来,再等着蹂躏的结束,如此反复转环地,等待那永无止息的伤害与疼痛。
他逐渐变得麻木,自己的心与身体彷佛是分开的。抽离那被糟蹋凌虐的躯壳,他的神魂四处飘荡,自由自在,不受拘束,没有畏惧,没有羞辱,没有…伊藤。只有在痛楚发生的一剎那,他才从虚假的云端中跌回躯窍,那伪装的不在乎,那不真的逃避现实,都在瞬间的激痛中破灭殆尽。
咆哮的冬风拍打窗扉,悬挂的长帘也随着风势不断地来回狂荡,乍然相视之下,仿若阴幽鬼魅在无归的人间里戚然飘荡。
他时常想起那个夜晚。
那个好不容易从火焚炉里逃出的夜晚,那个极度庆幸自己浩劫余生的夜晚,那个…遇见伊藤的夜晚。
那个一切恶梦的开端。
他还记得当时的情景,自己的一举一动,两人间奇异的相对互视,甚至伊藤脸上的表情,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只一次地,他想象着如果自己没有往那个方向走,如果自己没有遇见伊藤,如果自己没有那么多顾忌当场就开枪…
如果时光可以倒回的话,他会选择让自己就干脆地死在那炉子里,如此利落的一了百了,他还是条铁铮铮的好汉,他还是那个随性恣为的魁七,而不是现在这个在男人胯下卑贱苟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糟烂废物。
周环的气息开始带着雪花的味道,他漠然地看着窗外,白皑的小片正不断飘落。
疲惫的自己还有多少个极限可以被突破,饱受折磨的身心还有多少道防线可以被攻陷。不断碎裂崩坏的意识,他已濒临疯狂的边缘。
只是时间的问题了,心底有个微弱的声音在安慰自己忍耐。不会太远了,男人的兴趣不会持续太久,伊藤玩腻的一刻就是梦境醒来的瞬间,那之后他就再也不会作梦了。
门边传来开锁的窸窣声,被等待的时刻已至。
男人瘁累地阖上眼,冰冻的寒风不断在耳旁发出凄恻反转的悲唳,就如同他的心一般。
豁亮的光线,哗然的喧声。
被扯起的帷幕间站满了人。男人与女人,日本人。
遮蔽的小被遭粗鲁地掀开,底下那伤痕斑斑的柔韧身躯,布满抓痕的腰间,红肿的腿内,全都一丝不漏地呈现在众人眼中。
嘲笑、轻贱、不屑、蔑讽,周遭的视线里表露无遗,各种暧昧的声音在窃语着,不时间还夹杂着女人的低笑。
魁七紧紧地咬住嘴唇,低垂的眼底痛苦异常,强烈的羞耻在他体内蔓烧开来,灼彻心肺。他以为自己早已被践踏到麻痹木然,但对方却总有办法让他破碎的自尊继续坠落。
齐聚的目光下,光净的裸身大剌剌地叉开着,那绝望的无助肉体,就如同屠夫手中待宰的牲畜,只能任人随意欺凌。
一只粗厚的手掌蓦地抚上那密实的窄腰,接着往下延伸。原本默默承受羞辱的眼眸惊恐地大睁,被抚摩的身体不住扭动着挣扎。无视于他的抵抗,越来越多的手开始在那赤裸的身上肆意滑动。
腰侧,腿间,胯下,股内,无数粗长的手指在那毫无防备的躯体上任意进犯,伴随不断的是品论般的低语,荡乱的词汇在空气中飘散,那向来可憎的异国语言此时听来更是令人痛恶。
一径的无助,只能任由欺凌的自己。
累累伤挫的下身被玩弄着,那抖动着想要摆脱的身体被牢牢抓住,他的拒绝,他的反抗,被视为剥夺过程中的必备乐趣。不堪凌辱的手腕难受地抽搐,粗索紧紧陷入乌黑的淤痕中。
极度猥亵的碰触里,侵犯者们带着酒气的灼热呼吸不住喷发在自己身上,某种情念在他们异常兴奋的眼中熊熊燃烧着。身为男人的他知道那种感觉,但让他真正切身了解到那其中涵义的却是在那个人的眼里。
其中一个人笑了起来,低嗄的声音里有着淫秽的味道。
“果然是好悍的一匹马!不知道骑起来的滋味怎么样?”他转头看向坐在藤椅上的男人,询问意味的目光。
男人两手优雅地交迭着,状甚悠闲地倚着背垫,一个美丽的女人趴伏在他膝间。
望着床上的人,他轻轻敛眼,微微一笑。
“也无妨。”
一堆男人讨论着谁要先上,那急躁的声调在室内回荡着。
紧咬的下唇已渗出血丝,魁七瞪着床前的男人,那怨毒的眼中燃着前所未见的炽烈光芒。他从未这般恨过一个人。
伊藤手抚着女人的长发,那双冷冽的眸子没有离开过对方的视线。
争论有了结果,两个男人露出狎亵的笑容爬上床。
止不住的战栗在全身扩散开来,魁七激烈地诅咒着自己的脆弱无力。
惊骇的瞬间,他瞥见伊藤笑了。微微的弧痕弯起,那张绝色的脸庞笑得万般满足,笑得异常畅意。
那一剎那,所有情绪的引爆点。
“XXXX全家!狗养的日本鬼,下烂的贱胚!伊藤泉一郎,你不得好死!我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你!”
鼓胀发热的硬物抵在股间,碎裂的肌肉开始发痛。魁七不顾一切地嘶声厉喊着,眼底射出深沉的仇恨,他绝不原谅那个男人!
失去控制的狂骂不绝。那双原本带着谑意的眼眸则冰冷地瞇起,蒸腾的怒气隐约其中。
走向床边,伊藤暴戾地扯开趴覆抽动的部属,狠狠搧打底下那张谩骂的嘴。
擦破的嘴角鲜血直流,在满口鲜血下显得模糊的语音。但魁七依旧不停骂声,像是要将蓄积已久的怒气全部发泄出来,他刻意在众人面前挑衅对方的极限。
伊藤脸上出现未曾有过的狰狞表情,直直地盯着那火热的眼瞳,他嘴边浮起一抹冷笑。
“来人。”
凌厉的破空之声,瞬间的乌光闪动,接着便是利落的皮开肉绽与火辣的锥心之痛,这一切的过程他异常熟悉。
从右颊上开始,长长的鞭痕一直延续到胁下,鲜血淋漓。
痛,他很痛,满是咬痕的嘴唇一片惨白,那急促的呼吸说明了他的不胜负荷。寒冷的气温让原本的痛楚更加扩大,早已冻僵的身体毫无招架之力。
手上的长鞭隐隐闪着噬血的光芒,从那不住颤动的眼睑中,伊藤再次证明了自己对男人的主宰与操控。
伊藤脸上露出意味胜利的微笑,两人相对的一瞬,看似屈服的魁七竟也跟着笑了起来。那是同样骄傲的笑容。
“XXXX这女人脸的日本鬼!”长鞭同时落下。
接着是不停的辱骂,与不停的抽打。伊藤打得越凶越厉害,他也骂得越不堪越低贱。所有的痛楚彷佛都可以在伊藤愤怒的脸上得到些微的弥补。
鞭起鞭落间,两人的对峙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逐渐模糊的血肉,开始暗哑的嘶声。那激烈的惨状让旁侧的女人们看不下眼,纷纷别过头去。
“大佐,您也累了,就让葛叶来伺候您吧。”
一个身穿淡紫和服的女人走了过来。
伊藤粗暴地推开她。
“拿盐水来。”看着眼前坚持不认输的男人,他沉声喝道。
人散的室内,一片死寂的漆黑。
沾满鲜血的床单上,毫无生气的男人身躯静静地躺着,一如被弃置的破烂玩偶。
那涣散的眼半开半合着,他似乎睡着了,又似乎不是。
呼啸的风在窗外嘎然作响,雪下得很大,冰冷的气温就像利刃一样切割着裸露的皮肤。
他却彷佛浑然无觉。
沉重的身体逐渐麻痹,他什么也感觉不到,周遭的一切正不断地离自己远去,包括当初让他痛到几乎气绝的伤口灼烧。
恍然间,脑中的晕眩慢慢地扩大,昏沉的虚感越来越强烈,所有的记忆开始退褪,一道道的情感之门逐次封闭,某种飘渺的东西似乎正从他的身体中抽离。
耳旁狂暴的风声突然变得轻柔无比,那种感觉,就像是母亲在哄着心爱的孩子入眠。男人缓缓阖上眼,虽然他没有母亲,也未曾被安稳地哄睡过。
柔软的闇黑大举向全身袭来,躯体中最深沉的睡意被唤起,遥远的彼方似乎有个声音正不断地叫着他的名字。
一抹安心的微笑浮现在男人僵紫的唇边。坠入温暖泥沼前的最后一刻里,残留在迷蒙意识中的是那终于解脱的欣喜。
“天津支店长井上先生、上海支店长山本先生,代表南满铁道株式会社与三井集团支那各分营所,电贺少爷荣升少将。”
“香月司令官,送来支那国宝琉璃壶一只,祝贺少爷高升。”“筱田、早川、佐野等三位旅团长于今晚在水榭楼设庆宴祝贺,恭请少爷莅临。”
偌大的书房里,语声回荡。
冗长的禀报之后,堀内脸上露出笑容。
“正月就典的事项也已准备妥适,就等少爷后天启程。这次您归国受封,老爷与夫人亦是万分期待。”
相对于堀内喜悦的神色,窗旁的那人却是一径面无表情的冷淡。
敞开的扉扇间,纯白的雪片纷然下落,一阵风过,几许飘絮将男人的肩侧染素。
“…他的情况如何?”
短暂沉默过后,突然的问句。
“高烧不退。医生研判,可能拖不过这三天。”没有对人称产生疑问,堀内应答迅速如流。
接着是一段异常漫长的默然。
“如果需要的话,我会交代下去,仔细地处理后事…”偷偷窥视着主人的脸色,堀内小心翼翼地说着。
“带他上船。”冰冷的嗓音打断了他。
“您、您说什么!?”听到那令他无法置信的答复的瞬间,堀内不觉失礼地惊叫出声。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冷冽的眼,看不出一丝情绪。
“少爷!这怎么可以,带他、带那低秽不堪的支那人…,请您一定要三思!”震惊的表情未褪,堀内慌急地劝说着“这件事万万不可,您决不能…”“我不能?”凌厉的湛光射出。
屈服在男人的气势之下,堀内垂首无言。
“后天我要看到他在船上。”不容任何辩驳的口吻。说完,那冷峻的视线转回身旁的窗口“下去吧。”
背对的身影意味谈话已然结束,明白多说无益,带着为难的表情,堀内退出房间。
随着门扉的默默阖上,古质典雅的书室,又回归到清冷沉稳的空寂中。
悄然里,窗外的雪下依旧不停,那覆盖一片垠垠的白茫,不知为何竟显得凄楚异常。
漠淡的眼,静静地看着,久久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