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有彬笑了笑,说:“没事儿,你忙你的。”
宋辞说:“谢谢干爹。”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别的才挂断电话。
秦颂问:“你什么认隋导当干爹了?我怎么不知道?”
宋辞淡淡地说:“拍《瓶中闪电》的时候。”
秦颂皱着眉头低声自言自语:“这辈分不就乱了吗……”
宋辞权当没听到,没有接话。
回到酒店,秦颂送宋辞回房间。
宋辞关门的时候,秦颂忽然用手撑住门,说:“宋辞,我可以留下来吗?你放心,我什么都不做,我只是想陪着你。”
宋辞说:“不用了。”
秦颂看着他,说:“如果觉得不舒服一定要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宋辞微微点头。
秦颂颓然放手,宋辞把门关上。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秦颂忽然觉得饥肠辘辘,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晚饭,又懒得再下去,便回房点餐让他们送到房间来。
*
第二天一早,简单吃过早饭,秦颂开车送宋辞去肿瘤医院。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宋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脸色也稍稍红润起来。
连绵秋雨重又下了起来,让人心里无端端觉得烦躁。
宋辞从小就特别讨厌下雨,尤其讨厌雷雨天。
六岁那年夏天,夏莫冰带着他从一个烂赌鬼家里逃出来,夏莫冰不仅没从那个男人身上捞到任何好处,反而被男人抢走了所有的钱。他们身无分文流落街头,重新操起老本行乞讨,宋辞躺在地上扮演病得快要死掉的儿子,夏莫冰负责不停地磕头,一天下来也只能勉强挣到饭钱。宋辞至今还记得,那天特别热,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感觉自己快要被烤熟了。晚上十点的时候,突然刮起狂风,紧接着就是电闪雷鸣,没多久就下起了暴雨。夏莫冰抱起乞讨用的破碗,起身的时候踢了宋辞一脚,宋辞便一骨碌爬起来,跟着夏莫冰在雨里跑。他们很快就跑到了一个地下通道里,这是他们这段时间睡觉的地方。宋辞觉得饿,但他向来不会开口要吃的,便躺在硬纸板上睡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被夏莫冰尖利的咒骂声吵醒,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乞丐正趴在夏莫冰身上撕扯她的衣服。宋辞隐约知道男乞丐在做什么。夏莫冰见他醒了,大喊大叫着让他滚出地下通道,宋辞便乖乖爬起来,跑出地下通道,在狂风暴雨里站了很久很久。雨停的时候,夏莫冰披头散发地出来找他,抬手就扇了他一耳光,然后扯着他回了地下通道。
从那以后,宋辞就特别讨厌下雨天,一下雨他就无端觉得心慌,过了这么多年依旧如此。
秦颂见他一直看着窗外出神,于是问:“在想什么?”
宋辞回神,说:“没想什么。”
秦颂便也没说什么,伸手打开车载音乐,竟然是一首十分应景的歌,“下雨天了怎么办,我好想你,不敢打给你,我找不到原因……”
在单曲循环中,他们抵达了s大附属肿瘤医院。
在506病房门外站了许久,宋辞才鼓起勇气走进去,秦颂紧随其后。
这是一间单人病房,十分宽敞,光线也很好,即使是阴雨天,不开灯屋里也很亮堂。
纯白色的病床上躺了一个骨瘦如柴的女人,正偏头看雨,听到脚步声,她缓慢地转过头来,看到宋辞,死气沉沉的眼眸里骤然亮起一点微光,转瞬又迅速寂灭下去,她重又扭过头去看向窗外,嗓音粗嘎却无力地说:“你来干什么?”
明明该是感慨万千的重逢,这一句话就让一切显得平淡起来,仿佛他们昨天才见过面。
宋辞走过去,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看着夏莫冰骷髅一般的脸,说:“我来看你。”
夏莫冰却不看他,淡淡地说:“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宋辞静默片刻,说:“我不会走的,我会留下来照顾你。”
夏莫冰终于把视线挪到宋辞身上,说:“你现在是大明星,不该和我这样的杀人犯有任何关联。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照顾,小卢给我请了护工,她照顾得很好。”
宋辞不再接话茬,转而说:“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去给你买。”
说完,宋辞径自站起来走了。
秦颂原本想跟上去,但略一犹豫,他留在了病房。
夏莫冰打量他一眼,有气无力地问:“你是谁?”
秦颂在宋辞方才的位置上坐下,说:“我是宋辞的朋友。”
夏莫冰说:“他从小到大从没交过朋友。”
秦颂说:“他现在有很多朋友。”
夏莫冰微微叹了口气,转头望向窗外,不再说话。
秦颂闲来无事,从旁边的水果篮里挑出一个又红又大的苹果,又找到一把水果刀,开始若无其事地削苹果。
宋辞提着早饭回来的时候,就见秦颂正坐在床边吃苹果。
见他进来,秦颂笑着说:“这苹果特别甜,你要不要吃?我给你削一个。”
宋辞垂着眼睛说:“我不吃。”
秦颂见他眼圈微红,显然是哭过了,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吃着苹果。
宋辞坐在病床的另一边,打开包装盒,粥的香味立即飘出来。
他问:“你可以自己吃吗?”
夏莫冰挣扎着坐起来,秦颂眼疾手快地把枕头垫在她背后。
她颤巍巍地伸出骨瘦如柴的双手,一手接过粥碗,一手接过塑料汤匙,宋辞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只见她把端碗的手垫在腿上,用汤匙舀了一勺薏米山药红枣粥,动作缓慢的往嘴里送,但因为手抖的缘故,一勺粥几乎全洒在了身上,送到嘴里的时候已经所剩无几。
宋辞也不说要喂她,只是默默地用纸巾擦着她洒在身上的粥,秦颂则默默地看着宋辞,病房里一时安静极了,能听到雨滴打在玻璃上的声音。
夏莫冰只喝了几口就不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