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梁又沉默了一下,「我记得你从不参加那种聚会,你讨厌人群。」
妈呀,苏梁比我妈还了解我。「呃,我偶尔也想热闹一下,而且最近人事变动,很多同事都不大熟,藉这个机会认识新人也不错。」
我发觉自己睁眼说瞎话的功力增进了,至少苏梁听了这些话后,好像没再怀疑什么,他在手机那头说了声:「这样吗?这样也好。」便默默挂断了电话。我不禁松了口气,这比面试还要紧张刺激。
我在厕所里修整头发长达半个钟头,还顺手修剪了指甲和腋毛,鉴于Chanel的建议,我还喷了最近买的凡赛斯香水,那花了我一个月的伙食费用,才战战兢兢地启程前往约定地点。
或许是紧张过头,我早到了将近三十分钟,只得在出口旁的百货商场闲晃,翻看AnnaSui专柜里的皮夹,边翻还边说服自己,我只是逛街路过,在偶然停下来WindowShopping的过程中,邂逅了一位开着蓝宝坚尼的设计师。
但时针走到九点时,我已无法淡定地编织故事。
我再确认一次手表,九点过一分,我是个字典里没有「守时」二字的典型台湾人,约九点的意思就是十点以前都不算迟到。因此街访的那个月,每次只有Nick等我的分,这男人纵然某些方面粗枝大叶,但守时方面当真没话说。
会不会是又出车祸了?我检视了一次未接来电,从夜市那次之后我就把Nick的联络人姓名改成「范至刚」,以展现我小小的坏心眼。我Check了两次,以确定我的眼力不可能漏掉这么醒目的名字。
难道是临时有事?比如Nick的叔叔病危,临终前要见Nick一面。抑或是杨雨兰?或许杨雨兰去医院体检,发觉一夜露水之后自己怀了Nick的孩子。『我要当爸爸了!』以Nick的个性,确实很可能兴奋到把和朋友的约定抛诸脑后。
我靠在百货前的柱子上,脑袋里划过上百种可能的选项,手表上显示九点过五分,我却觉得过了五辈子那么长。
这时候有人拍了我的肩膀,我感觉一阵电流从背脊滑下来,没多想便回过头:「Nick——」
我还没叫完便愣住了。站在我身后的是个陌生男人,但说是陌生,好像又没那么陌生,属于在某年某月某日某处见过,但你却想不起来他姓啥名啥的人。这种人在人生中总会邂逅不少,比如你的某些大学同学。说似曾相识太过浪漫,没有记忆点才是真的。
「啊,真的是你!我看侧影就觉得很像,还好没有认错。」
但对方似乎认得我,露出他乡逢故知的欣喜之色:「是我啊,那天晚上分开之后你没联络我,AppleFish里有个的酒促说你叫作Albert,是那里的常客,但不知道你的真实姓名,也不知道你的联络方式。但我后来去了好几次苹果鱼,都没有再遇上你。」
吓!是虚张声势男!
我的记忆点一下子组织起来,惊得说不出话来。要说什么是比你的好朋友忽然吻你更让人惊吓的,那就是一夜情睡到你的新上司了。虽然眼前的男人并没有成为我的新上司,但在路上偶遇,还是在这种心境下,也够振聋发聩了。
我看他上半身穿着G2000,下半身竟是范伦铁诺,虚张声势果然不改其风。
特别是我看过Nick穿范伦铁诺后,其他人穿起这个品牌来都像是仿冒的。这个虚张声势在我心底即刻升级了。
「我那时候还以为没望了呢!没想到在这里和你重逢。这么晚了,是在等人吗?」
仿冒男还在自顾自地笑着。我还没从Nick爽约的冲击中缓过气来,实在无从应付另一个虚假的Valentino。
「抱歉,我想你可能认错人了。」我尽可能礼貌地说。
我试图别过身,没想到仿冒男这回忒地大胆,竟用两手抓了我的肩膀。
「我一直忘不了你,Albert。」
我从他身上闻到廉价香槟的酒气,就连酒气也像是仿冒的,「那天晚上结束之后,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但你一直没打来,我想你会不会是搞丢了名片还是什么的,很后悔没有留下你的联络方式。没想到我们这样有缘份,竟会在这种地方重逢。」
仿冒男压低声音,把唇靠在我耳畔,「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上回你在床上好热情,吓了我一大跳,但我并不讨厌这样。我们这样叫作一见钟情吗?」
我倒吸口气,这种时候、对这种货色,我的「三秒胶」体质竟然还能发挥效能,实在令人绝望。仿冒男仍然没有松开我的肩膀,我不得不稍微大动作地甩开手,但他竟然从背后拉住我手腕,把我拉回墙壁上。
「怎么样,今晚有事吗?你等的人该不会也是来干你的吧?那么跟我也一样,搞不好还比你等的那个人更好。」他用自以为性感的气音说。
我已经数不清在心底翻了几次白眼,原来这男的不只虚张声势、仿冒,还自恋,我连话也懒得和他多叙,没有比破坏一夜情规则的男人更让人腻味。
他似乎查觉我的抗拒,还把那个当情趣,他的手硬得像铁箍,打死不让我抽开。我考虑要不要用我那半调子的合气道给他来个过肩摔,但公众场合闹到这样实在太难看,他不想要名誉,我还想要脸。
「你找我的朋友有什么事吗?」自恋男的身后传来低沉的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