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火大,更觉得被羞辱,当中还掺杂了某程度的自我厌恶。
一直以来,我的情路虽算不上一帆风顺,但我从未因为喜欢上什么人,或被什么人喜欢上,而质疑过我的生存之道。更不曾因为感情的事否定过自己。
这是我有生以来,或许是十四岁和第一个男人上床以来,第一次感到怀疑起我的过往。我不确定我是真的谈过恋爱,或者我只是在仿真一个恋爱的型式,只是满足生理需求,就如同人们吃饭、穿衣,每个人都勤于填五脏庙,都懂得在镜前正衣冠,但穿得出品味、吃得出心得的人却少之又少。
我谈过许多恋爱,却从不曾谈过一场有品味的恋爱。
Nick站在床边,看着在墙角缩成一团蛞蝓的我,他叹口气。
「你还好吧,Albert?」他问我。
我还在深层的自我反省中,呆愣着没有回答。他便又问我:「……需要我留下来陪你一夜?」
我在朦胧之中点了下头,他很快接口:「好吧!我知道了,我去车上拿点过夜的东西。你门别锁上,我很快就回来这里。」
Nick拿着他的Agnesb.提包回来楼上时,我的思绪才慢慢恢复清澄。我这才惊觉我刚才应允了什么,我抬起头,正好瞥见Nick背对着我关门的背影,他还把提包扔到我床头柜上,坐在床边脱起他的靴子。我的脑子一下子因为惊吓而清醒过来。
「等、等等一下,Nick,你……你是要住下来吗?」我惊恐地问。
Nick皱起眉头,「那当然,不是你要我留下来的吗?」
我哑口无言。Nick脱了靴子,还顺手拉掉袜子,伸着颈子找拖鞋,我只得从鞋柜里把尘封已久的饭店附赠纸拖鞋找出来给他。我看他皱眉把尊贵的脚趾穿进纸拖鞋里的模样,实在舍不得承认我刚才只是失心疯了。
「你……为什么会折回来?」我问正脱去大衣,在房间里找衣架的Nick。
Nick愣了下,随即答道:「喔,我本来想拿你的外套来还你,你掉在座位上。
我打了你好几通电话你都没接,我想反正也还没走很远,干脆绕回来拿给你,你好像只有这件冬装外套不是吗?从街访时就老看你穿它。」
他边说边从Agnusb.的包包里抽出我那件G2000外套,扔到我膝上。我茫茫然接在手里,没想到这件新台币不到两千元的外套,竟然当了我两次媒人,上次是苏梁,这次是范尼克,真是另类的物超所值。
「你浴室在哪?我想先洗个澡,那间店好吃归好吃,油烟味挺重的。」Nick的声音传进我耳里,把我打醒过来,转过头来看见Nick从床边站起来,伸手剥开上衣的钮扣,一副打算在我面前脱下来的样子。我喉咙紧缩,忙站起来制止。
「等、等一等,浴……浴室在这里,不要在这边脱!」
我推着Nick的肩,把他硬是塞进了我的狭小澡间里,像防止什么猛兽脱逃般地迅速合上了门。我记得我还有几件贴身衣物晾在里头,但现在已顾不了那么多了。
「Albert,你家没有浴缸吗?」我还听见Nick在里面问我。
「没有!请你用淋浴的!」我骴牙咧嘴地喊着。
Nick淋浴期间,我双手抱着头,坐在床缘努力整理着思绪。郑亚涵,不要紧张,Takeeasy,只是住一晚而已,而且这是你家,又不是去旅馆开房间。Nick是个直男,根本不会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妥,只要你把持得定,一切都会风平浪静。
我拚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期间按捺了好几次想就这么从房间里冲出去,找个廉价旅馆鸵鸟一夜的念头。但如果这么做的话,我肯定会自我厌恶至少半个月。
但继续待在这里,光是浴室里断断续续的水声,就足够让我想入非非。我必须用尽全副精神,才能压抑脑内那些如国庆烟火一般此起彼落的妄想。
浴室的水声停了下来,我松了口气。浴室传来开门的声音,Nick从里头跨步走出来。
我本来想拿吹风机给他,但一照面我就倒抽了口冷气,Nick全身赤条条的,不、比起我们第一次见面时,这回至少多了条毛巾,那条毛巾还是我的,上面有奥莉薇的图案。但很不幸的毛巾很短,奥莉薇的脸只刚好遮住卜派的下体,连大腿一半都不及,上身和小腿更处于奔放状态。我一阵晕眩。
「你、你干什么不穿衣服?」
我扶着墙掩饰我的局促,Nick却一脸轻松自在。
「我的衣服搁在这里啊,再说你那间浴室这么小,怎么换得了衣服?」
Nick从随身包里抽出另一条Dior的毛巾,擦拭着潮湿的头发。虽然知道不该,但我还是禁不住偷瞄了一眼。